她笑得悲凉,‘娘亲打得很疼,打完了后又会抱着我哭……怎么?我说这些你就不忍心了?瞧瞧,慕容安筠,你真是善良,真是苏陌心里坚强勇敢善良的好姑娘。’
她突然笑得停住,
‘你不记得了吗?我的好姐姐,八年前的江南烟雨镇,那个客栈,那个小亭,苏陌一刻也没忘地跟我回忆。他说,那时的我头上戴着一朵玲珑的花,眉间一点朱砂痣,生的极好。他说那时他便在心中暗下决心长大后一定要娶我……
呵呵呵——姐姐,这世间真是有报应啊,不然怎么会让苏陌在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就把我当做了你。’
她抬起头来看着脸色苍白的我,‘姐姐,苏陌说报了大仇就和我回镇上去成亲呢,你不知道吗?’
‘什么大仇?’我的声音冰而且冷。
‘我母亲的仇,我的仇啊。要不然,你以为我真的喜欢来姑苏城?’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笑得从容而温柔。
‘你知不知道,这三十六路折花剑法,还是苏陌告诉我的。不然,我又怎么能够,这样胸有成竹的拿回我的东西。’
她要拿回她的东西,慕容家女儿的身份,她母亲被抛弃,她缺失了一生父爱的十几年,还有,她颠沛流离一生受过的苦。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和我的娘亲,我的娘亲早已不在,那么,她处心积虑,迟迟不肯释怀的无非也只是我了。
我推开椅子转身就走,在这个连姑苏城也蔷薇盛开如海的季节,我的内心和身体一起冰冷。
我不知道,纳兰雨所说的报仇是要这样。有谁的恨可以决绝成这样,三十六道以折花剑法的招式刺在自己身上,让那个为爱成痴的人,苏陌,来一剑了结我的生命。
太过残忍。
我真不忍心这样欺骗他,我生命里最初的少年,那在江南烟雨里指给我看蔷薇花海的少年。
折花小剑,一剑划过,宛如蔷薇花开的姿势。苏陌,我怎么可能让你做这么残忍的事。苏陌,我将我的命给你,我将我的命偿还给你现在深爱的纳兰雨。
我曾问过我父亲的师傅,已然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人,我的娘亲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有,我的亲妹妹纳兰雨的母亲纳兰烟,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师公在油灯下抚摸我的头发,故事老套而又凄凉,隔着二十年的光阴,犹如一段绵长的传奇故事。
‘当初,我算是看着她们两人一同拜入红尘轩,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好得不得了的谢兰心和纳兰烟。可是这样的好还是因为一个人而打破了,你知道吗,就是你的爹爹慕容朔公子。当年他一剑成名,一手折花剑经验江南,冠绝东皇九州,更兼之风神如玉,世家门庭,江湖上哪个女子不爱呢。纳兰雨先遇到了他,高傲如纳兰雨,甫一相识一颗芳心就系在了他的身上。可是……’
油灯爆出了一朵灯花,给我讲着故事的容颜苍老的师公停顿了一下,神色似乎有些不忍。
‘可是安筠,这世间还有着可是啊。慕容朔并不爱纳兰烟,他爱上的却是后来遇上的兰心,无论纳兰烟怎么做,或者是做了一些什么,慕容朔的心里都只有兰心。’
师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安筠,其实纳兰雨给你讲的她的母亲和你爹爹的故事,其实里面的女子都是你的娘亲兰心。就是说,后来,纳兰烟走火入魔,彻底疯了,她把它所看到的的你的父亲和母亲恩爱情深的模样想成了她自己。
‘你不知道,安筠。纳兰烟是多么心高气傲的女子。剑法红尘轩第一,修为红尘轩第一,轻功红尘轩第一,就连长相,也是红尘轩第一!其声名传遍东皇,青霄,妖皇,三大天域,有着无数的青年俊杰追求她。’
师公无可奈何地喟然长叹,
‘只是,这世间,谁规定了,你样样好,样样强,就一定会比别人得到更多爱呢。’
也许是这故事太过于纠结和伤怀,师公抹了一下眼睛,拉着我的手说:‘安筠,你肯定会问为什么这样纳兰烟还是怀了纳兰雨,一切的不可挽回就是因为这件事。你爹爹并没有做对不起兰心的事情,纳兰烟因为心魔,就给慕容朔下了药,红尘轩的药是怎样的后果可想而知。因为这,你娘生你时难产而死。你爹痛恨纳兰烟一辈子,而红尘轩,最终也是将纳兰烟逐出了师门。’
油灯在师公平心静气地讲述中忽然熄灭了,夜的黑暗里,师公苍老的声音仍然在继续。
‘安筠,你不要很纳兰烟和纳兰雨,她们,也是可怜的人。’
我打着灯火,点亮了灯芯。这故事听来平淡从容,不知当年,又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后来,慕容家的小姐很久都没有来过我家的茶馆里喝茶,最后,我才是听说,她在慕容山庄里,一把折花小剑死在了那个人的面前。我知道他叫苏陌,江南苏陌,安筠在说起他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在发光。我是在十一岁的那一年认识安筠的,那时,这个女孩子的身上好像经历了一场绝美的感情。我取笑她说,你爹是江南红尘轩的折花剑圣慕容朔,世间上还有什么是你想要而不能得的事。她活泼地笑,欢喜地喝着我们店里最便宜的茶,只是因为我告诉她,那茶叶产自那个小镇子,那里到处都是这种叫做三片半的清苦树叶。
她念叨了苏陌这个名字八年,在她十八岁那年的雨季尤其说得详细。我知道那个少年很美,衣若流云,发若飞瀑,剑胆琴心。五月姑苏城里蔷薇花开得热烈的时候,她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了他。这慕容府的女孩子有些傻气,凭着那样高贵的身份,却是这样爱上一个人,就曾经沧海难为水地再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我没有看见安筠哭过,她最后一次来找我的那天,脸上仍然是笑笑的。她说嫣然,我以后不来烦你了,你会不会想念我。
我知道一定不止有我一个人在思念她,因为后来我听说,那个叫做苏陌的公子,不知怎么执意说动了慕容家的家主,折花剑圣慕容朔,将安筠的遗体带走了。
蔷薇树下,孤王和夕瑶看着那女子。
“你是嫣然?”
“是的,我是嫣然。”
楼阁之中,熏香快要烧完了,女子继续说道。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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