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魅风波

洪飞想到这里,心都碎了。

他家那座屋显现在洪飞的面前了。

洪飞走到家门前,正想敲门,却看见大门上有蜘蛛网。

他十分纳闷,朝夕开合的大门上檐怎么会有蜘蛛网呢?他便绕开蜘蛛网伸手触摸大门,门上却有灰尘。

由此他得出结论,他家好久没有人居住了。

他心里发怵,怎么啦?他大伯、大婶一家不在屋里住了?

正在疑惑间,洪飞使劲将大门一推,只听见“哐当”两声,门上的长把紫铜锁和两个铁环相撞发出了清脆响声。

这再次说明屋里没人住,大门早已上锁。

面对此情此景,洪飞不由得惊慌起来。他急忙从大门右边的那个砖缝里摸了摸,从缝里掏出一把钥匙去开长把锁。

出去的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忘记把这把钥匙放在砖缝里边。

儿时,他爸和妈下田耕种,收割稻谷时,他和家姐放学回家,有时忘了带钥匙,就要座在家门口等爸和妈下田耕种回来才能开门进屋。

后来,他偷偷地配了一把备用钥匙,放在砖缝里边。这个秘密,只有他和家姐知道。

洪飞用钥匙打开了长把锁,推门而入。

屋里的家具蒙上了一层灰尘,一片冷清破落的景象。

洪飞见此情景,不禁潸然泪下。

他冷静下来后,想到梁文达家住一晚再说。

洪飞带着从南都带回来的礼物直奔梁文达的家里去。

将近梁文达的住屋,洪飞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他环视一周后大吃一惊:梁文达家的住屋不翼而飞!

宅基上一片狼藉,杂草丛生,荒芜苍凉。

几束参差不齐的暗淡月光从乌云翻滚的缝隙中偷偷地钻出来,射到宅基上的废物上,与那低洼处的雨水交织在一起,变成可怕阴森的光影,好像《聊斋》中的幽灵向他飘来。

尽管洪飞受过高等教育,但他还是感到触目惊心……

他站在宅基的废墟上,倒退几步后打了几个寒噤,自言自语起来:“阿达搬家了,阿达搬家了……”

他站在废墟的宅基上,礼物撒落一地,出一副失落沮丧的样子。

洪飞无精打采地站在杂草丛生的宅基上,心想:去向他二太公问个清楚再说。

来到二太公屋前,洪飞见四周静悄悄的,行到屋侧边的窗口往里看,没有一点灯光。

洪飞心想:现在更深夜静,二太公多巳进入了梦乡,还是先回家将就着睡觉,明天再去找二太公问清楚……

洪飞想到这里,一阵疲劳袭来,打了几个哈欠,转身回家去了。

……

尽管洪飞深夜回村,可他还是被人发现了。

人们把他当成了“鬼”,以至金凤村闹出了一场“鬼魅风波”,可他还蒙在鼓里。

与洪飞一起自小玩‘沙煲’长大的狗仔,深夜在村背后山头坟地下竹锏捕捉黄鼠狼。

突然,他发现有一个黑影从大雾中直奔入到洪飞的屋里。

狗仔目睹此情景,撒腿就跑。

他飞快地从洪飞家附近的村东头往村西头跑,惊慌失措的与巫婆王大婶相遇。

他大喊大叫:“王大婶,不得了!不得了!我看见鬼了,鬼入了阿飞哥的家......”

王大婶一听,吓得边哆嗦边说:“二……狗仔,我……我也发现了鬼,它在洪兆天家里现身,可……可怕极了!”

晨光熹微,王大婶的“鬼魅现身”、狗仔的“鬼魂入屋的鬼新闻,犹如广播电台播报那样快捷。

一根烟工夫,就传得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早上出门的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娘、大婶和阿婆,她们刚刚走出家门就听到了“鬼魅”的鬼新闻,一个个吓得毛骨悚然,魂飞魄散,立即缩回各家各户……

一群欢蹦乱跳的放牛娃,牵着牛刚刚走出村的东头,他们就看见狗仔和王巫婆神色紧张地在议论“鬼”,也被吓得魂不守舍,丢下牛绳,撒腿就往家里跑。

那群大牛小牛好似听懂了人话“有鬼”,也好像害怕起来,“哞哞”直叫,四处乱跑。

村里有几个胆大的大娘和阿婆,她们猫在自家窗口东张西望……

几个一把年纪的大伯、大爷显出异样,有的鹤立门庭院外,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摇起头;有的在村中徘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辟起谣来:

别听王巫婆胡说八道!别听狗仔大喊大叫!世上没有鬼,尽是人在闹!

王大爷和石老伯他们朝着狗仔问“那个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狗仔吱吱唔唔地说:“大约是昨晚大半夜......”

“难怪昨夜,大黑狗‘汪汪’直叫!”

此时,村长石金长一早出门也听到了“鬼魅”的鬼新闻,他环村走了一遭,看有什么新情况发现,见这里聚集着好几个人,便赶过来了。

“你见到的是什么鬼呀!”石金长问王巫婆。

“好像是个学生鬼,身上穿着蓝色短袖衫,背着行囊,蹬着波鞋,一脸疲惫的样子,好像饿死鬼呢!”王巫婆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

“哎!根据‘鬼’的模样,我判断他就是洪飞呀!他不是在中大读书了吗?难道他遇难了?魂兮归来呀?”石金长猜测着说。

王大爷说:“阿飞是个好孩子,即使他是鬼也不会伤害我们,所以,大家不要怕。”

一大早,金凤村闹“鬼”的事在村里村外传得沸沸扬扬……

上午7点多,村长石金长便到河西村委里报告了村里闹“鬼”的事,受到了支书梁明的严厉批评:“金长呀!金长,你是老党员了,又是村长,你怎么能相信有“鬼”呢!看来,你与唯物论过不去,不想当干部了!”

石金长懊丧地离开村委回村,谁知他正撞上了狗仔、王巫婆和王大爷、石老伯几个村里上了年纪的人缠住他。

狗仔和王巫婆两人说有鬼,王大爷他们说没有鬼,要他裁定,弄得他毫无办法,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几个人搅在一起,出现了大风波。

王巫婆正在向人们发布“鬼”新闻:

一会儿说洪兆天家里有鬼显灵;

一会儿说村背后山有鬼迹;

一会儿说天上有鬼腾云驾雾;

一会儿又说太阳出来驱散大雾,鬼不知去向了。

狗仔是王巫婆的保镖和帮凶,他站在王巫婆身旁将鬼说得活灵活现:“昨晚我在村背后山头坟地下竹锏捕捉黄鼠狼时,亲眼看见那个“鬼”在那停下来不动,后来进村了,在河边荔枝树下又停下来,好像还喊着文达哥和他妹妹文英的名字……”

王大爷是无神论者,对王巫婆嗤之以鼻,来到她面前,用手指着她骂道:“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巫婆,在村里宣传封建迷信,散布鬼魅谣言,我打死你!”

王大爷说完,举起右手,装作要打下去的样子。

王巫婆见状,顺势倒在地上,大喊大叫:“不得了啦!乡亲们那,你们给我做主啊!这个王老不死、无天装的,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疼死我了!这是鬼附了他的体!”

狗仔和王巫婆是“同穿一条裤”,因为“鬼”是他们俩发现的,又是他们俩发布的,狗仔见王巫婆受王大爷的欺负,十分气愤地与他反目为仇。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王大爷推倒在地。

狗仔趁机把王巫婆从地上拉起来,俩人合在一起又想去踢打王大爷。

石金长见势不妙,马上走过来喝住狗仔:“你再这样是非不分,胡说八道,我可要把你抓起来了!”

狗仔大声道:“我没有胡说八道,他们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大爷!”

一时之间,狗仔、王巫婆把金凤村闹翻了天。

“那个男的是谁呀?样子那样凶,简直吓死人!”这时,邻村有几个人路过金凤村,听到这里吵吵闹闹,便走过来凑热闹。

“他叫狗仔,好吃懒做,半傻不废,一个癞皮狗。”

“哎呀!一个癞皮狗与一个巫婆混在一块儿,那还不变坏吗?”

“难怪金凤村闹出‘鬼风波’,原来是癞皮狗与巫婆作怪。”

石金长受到支书批评,又见狗仔像癞皮狗一样缠住他,他知道更加管不了,便耍滑头地对狗仔与巫婆说:“你们不要缠着我,我去找二太公来,你们跟二太公把‘鬼’事说清楚。”

石金长很鬼,他认为,二太公是他的救命稻草,他要把“鬼风波”推在二太公身上,让二太公去扛着。因为洪兆天是二太公的孙子。现在,“鬼”在洪兆天家里闹,那当然要找二太公说事了。

今天,二太公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昨晚,他刚刚入睡,朦朦胧胧之间,感到有个身影在窗下徘徊了好一会儿就离开了,他预感今天有事情发生。

只见二太公拄着龙头拐杖,边散步边哼着“村舍田园宜居地,山环水绕金凤村,唐宋萌祖业,耕读传家风……”的《临江仙》诗句。

当他散步到村东头流水小桥上就感到纳闷。

往日,下田耕作的大娘、大婶总是在桥头与他相遇,向他问好,今天,怎么没有见到她们下田呢?

他怀疑自己年迈体弱,记忆力衰退,导致生物钟错乱。

于是,他立足桥头,见大雾已散,太阳挂在金凤村上空,还是昨天现在的高度,昨日的时辰。他以此见证,自己的生物钟并没有错乱……

于是,他感到自己预感的事情可能要发生了。

二太公过了流水小桥,拄着拐杖上了坡。

他看见邻村、外乡的人,都像赶庙会似的向金凤村涌来,而且面带惧色。

二太公疑虑,眯着老花眼,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围在村东头,聚集在孙子洪兆天的家门前。

于是,他判断起来:子夜在他家窗前徘徊的那个人,一定是曾孙儿飞娃子。

他猜测曾孙儿到城读书,他念着村里,便星夜回来,无意地被狗仔和巫婆他们当作了“鬼”,引起了这场天大的误会!

人们肃然起敬,拭目以待,看二太公如何处理“鬼魅风波”。

狗仔和王巫婆还在和王大爷他们吵闹、辱骂,拉拉扯拉,没有发现二太公。

二太公没有听石金长的建议去制止他们,而是站立一旁,学唐朝魏征,静观不语地兼听起来。

因为“兼听则明”——尽管他们的语言污秽,但能听出个道道来:

“王骚货,你说有鬼,鬼在哪里,我们怎么没有看见鬼呀?你才有鬼呢!你偷人,你昨晚偷了狗仔,真不要脸!”王大爷指着王巫婆骂她骚货,装神弄鬼。

“死你个老不王!你胡说八道,你个无天装,冤屈我!我敢对天发誓:如果我说谎,天打雷辟!昨晚我从阿天家门缝里真的窥到鬼了,那个鬼穿着蓝色短袖衫,他就是阿飞啊!”王巫婆神乎其神,介有其事,指着王大爷大声辩驳。

“王爷爷,昨晚我的确看见了‘鬼’。这个‘鬼’分别在下山前和在河边那几株树停了很久,然后就进村入了阿飞哥的家了。那个‘鬼’,可能是阿飞哥。后来,这个‘鬼’又出来在二叔公家窗前停了停,再走到达哥以前住的那间屋宅,呆立在那里喃喃自语,还丢掉了很多糖果瓶干,又转回阿飞哥的家了。”

“果真有这事?狗娃子,东西可以乱吃,说话不能乱讲!”王大爷威严的目光望着狗仔。

狗仔肯定地说:“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狗仔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糖果,“这是我在达哥家宅基地拾的。你们再不信,现在,我们一起到阿飞哥家里去捉鬼!只要把‘鬼’捉住,你们就不会嘴硬了。”狗仔一副被冤屈的样子,在极力反驳。

“死狗娃子,放你妈的狗屁!你脑残呀,要是飞娃子变成了‘鬼’进了屋,这把长锁还会锁在门上吗?如果他真的回家了,这么多人在他家门前闹腾,他能不知道吗?”王大爷大声训斥着狗仔。

“王老不死,你懂个屁,‘鬼’能跟人一样吗?人在阳间,鬼在阴间,鬼走另外空间,不需要开锁,找个缝隙,缩着身子就进去了。”王巫婆边骂边反驳。

“我才不信呢!世上没有鬼,尽是人在闹。不信,你把门上的锁砸开,到屋里去看看,是真鬼还是假鬼!”王大爷又反驳。

狗仔仿佛明白了什么,他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砸门上的锁进屋去捉鬼……

石金长仰仗二太公的威德,觉得是说话的时机了,便大声吼斥:“狗仔,你不得砸锁,这是二太公孙子的家。现在,他老人家来了,你们也不要再辱骂、再争辩了。你们发现了什么,可跟二太公说,让他老人家裁决。”

狗仔听石金长说二太公他老人家来了,猛地一惊,戛然止步,放弃了砸锁行为。

王巫婆、狗仔、王大爷听说二太公来了,如晴天霹雳受惊。

他们立即停止辱骂、殴打和争辩,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不好意思地斜视二太公。

二太公见王巫婆的头发乱如鸡窝,脸色铁青,衣襟晃荡,严厉地说:“你们这俩个孽障,成何体统,为过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账,借‘鬼’显灵,在这里泄愤,掀起‘鬼魅风波’。现在,你们赶快整理好衣冠,再来看‘鬼’的真相。真鬼、假鬼自有来龙去脉。我希望你们就这场‘鬼事’了结恩恩怨怨,重新做人!”

王巫婆、狗仔整理好衣冠后,跪在二太公的面前,异口同声地说:“二太公,只要您老人家把‘鬼’案破了,我们都听您的。”

“好!你们请起。我与你们打赌,倘若我把‘鬼’的真相弄清了,王巫婆、狗娃子你俩个就要痛改前非!王二你也要戒掉火暴脾气,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做事要三思才后行,否则,我愿披一袭大红猩猩的毡斗篷弃尘而去,从此销声匿迹!”

二太公说完,转过身来,扬起龙头拐杖,面对有鬼的王巫婆和狗仔大声喊道:“王巫婆、狗娃子,请你们自尊自重,如果你们想开开眼界,长长‘驱鬼’见识,你们就赶快回到人群中去,不要在这里添乱!”二太公的话威严不可违,王巫婆、狗仔赶快回到了人群中去。

石金长从人群中急急忙忙地挤过来,悄然地对二太公说:“二太公,刚才我接到了镇的通知,镇派了有关干部,马上就要到达金凤村来处理闹‘鬼’事件。我问您,您是管还是放弃?”

“长娃,上级来人了,我是想放弃。可是,一是‘鬼’与我家有关联;二是我欠王巫婆、狗娃子、王二的赌债,所以,我得弄清楚‘鬼’的真相。不过,上级派人来了,上级有上级的处理方法;而我呢,有家规、家教。两个管法,同一目的,相辅相成。”

“哦!我懂了。二太公,您看,现在人越集越多,我看事态越来越大啊!”

“长娃,事态不像你说的越来越大,而是越来越小,越来越明。你看,王巫婆、狗娃子、王二打赌走了;围观群众的心态,正在转入常态。这样吧!我先进屋看看。但是,你不要跟我进去,也不要让任何人冲进屋里。”

二太公用长把钥匙打开门上的长把锁进了屋。

随后,石金长壮着胆子守在门口:

一是谨防有人闯入屋内;

二是防止屋内的“鬼”冲出来惊吓人……

二太公像福尔摩斯那样侦查起来。

进屋前,他在门外泥泞的路面上发现了鞋的印迹,印迹一直延伸到门槛。

二太公进屋后,在堂屋里发现了鞋底上脱落下来的黄泥。根据门外的鞋底印迹和屋内的散落黄泥,二太公判断,此人穿着波鞋。

然而,他觉得蹊跷:长把锁依然锁在门上,此人如何进了屋?难道说真的是“鬼”!真的是“曾孙子的鬼魂”回来了?他走另外空间,缩着身子进了屋?

突然,二太公发现厨房里的水缸、锅盖、灶具等,都有人动过、用过。

这些行迹表明,无论是人还是鬼,他对屋里的环境和设施都非常熟悉。

随后,二太公向西房一瞥,让他吃惊起来。

自从村里因梁文达等几个鸡场发生的鸡疫污染全村,加上债主经常来村追债,搞得人心惶惶,无法安生,村中稍为年轻的都外出打工谋生去了。

他记得,半年前,大孙儿阿进也举家投奔他女儿家去了,临行前把钥匙交给了他,说二弟回来好有锁匙开门。

二太公记得,当时他把房门关得很紧,两个门环用绳子系着,而且打了活扣。现在,房门打开,两扇门虚掩着。

二太公觉得十分蹊跷,于是,蹑手蹑脚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两扇门如同电影特技拉开,一组画面慢慢地从梳妆台上的镜子里淡入:

踏板上有一双波鞋,周边沾有黄泥;梳妆台上放有一件蓝色短袖杉,一条黑色长裤;镜子右侧,映出杉木床,床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行李袋,床上睡着一个后生仔,鼾声大震。

尽管人的脸颊朝里,但二叔公已从熟悉的鼾声中知道是曾孙子回家了,并不是王巫婆、狗娃子所说的“鬼”。

二太公惊喜万分,继续扫描。

这时,他发现曾孙子的脖子和手臂上,露出了几道被茅草割开的伤痕。

这使他联想到,曾孙子一定是误走了白虎山那条茅草丛生的崎岖小路回来的……

二太公看见曾孙子睡得很实,很香,就没有立即叫醒他。

他知道曾孙子太辛苦,太疲乏,太劳累了。

由此,二二太公得出结论,王巫婆、狗娃子所说的“鬼”就是曾孙子了。

这时,镇和村委来的人先后抵达了金凤村。

镇长洪烽和村委支书梁明以及四位武装干事赶到了“鬼魅风波”现场,人们像犁地似的犁开了一条缝,让他们过去。

不知是何人冒出一句:镇里的镇长大人驾到,捉“鬼”来了!

话音落地,人们哄然大笑。

此时,洪飞正在熟睡中。

二太公在他的床边听到了屋外的讲话和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他在房内徘徊:是将曾孙子弄醒,让“鬼”与乡亲们见面;

还是让他继续睡觉,自己先出去,跟乡亲们打个招呼?

二太公权衡利弊,他认为:后者为好。于是,他举起双手,开了大门。

二太公从屋内走到大门口,围观的人们鸦雀无声,焦点都聚集到了二太公这里。

洪烽当上天堂镇镇长后,曾下乡到过几次金凤村,还特意拜访过二太公,了解洪兆天的情况。

此时,洪烽一见二太公从屋内出来,快速走上前去恭迎搀扶二太公:“二太公,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洪镇长,不好意思,老朽又多管闲事了。”

“二太公,您管得好啊!听说您一到现场,就压住了阵脚,没有让事态扩大。”

二太公笑了,将嘴附在洪烽的耳根,悄悄地说:“我告诉你,昨夜的‘鬼’原来是我的曾孙子飞娃子。此时他正在床上熟睡……你看,如此……这般……”

刹那间,“噼里啪啦”的声响,震耳欲聋,既像大火燃烧干柴山草声,又像火烧防房屋声。

这时,有人喊了起来:大火烧村了!走啊!快走啊!……顿时,金凤村仿佛变成了一遍烈火。

原来,洪烽、梁明和石金长采纳了二太公的锦囊妙计:每人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竹竿尖上挂着万字头鞭炮,悬空吊在铁桶里燃放起来,模拟大火的燃烧声,是否能将洪飞震醒,检验他的机警程度和本能。

围观者摸不着头脑,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二太公的锦囊妙计,果然生效。

熟睡中的洪飞被“火触声”震醒了。他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宛如天兵天将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哇!他是洪飞呀!”

“他不是去中大读书了吗?”

“他不是人,他是‘鬼’呀!”

“他不是‘鬼’,他是人!他是洪飞啊!”

围观的人们,看见洪飞伫立门口,消除了对他的疑虑。

过了数秒钟,洪飞才回过神来。

尽管他知道自己回家了,不是在南都城租住的那个家。但又莫名其妙,不得其解。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和上了年纪的乡亲在他家门前一边放鞭炮,一边好像举行欢迎仪式欢迎他呢?

乡亲们见到洪飞,喜悲参半。

喜,是洪飞没有发生不幸,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悲,是他们把洪飞误作了‘鬼’。

所以乡亲们的脸上,一边挂着彩虹,一边显出阴霾。

而洪飞,既出奇,又茫然,一个劲地向乡亲们问好!

镇长洪烽见火候到了,便对二太公说:“二太公,请您老人家说几句圆场的话吧!”

“洪镇长,还是你讲为好,因为你是镇里的人,代表上级。”

“还是您老人家讲合适,因为您德高望重!”

二太公自知执拗不过,就说:“诸位,此刻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我的曾孙儿——飞娃子。他是人,不是‘鬼’!昨夜,他回到家里,无意之中扮演了‘鬼’的角色,打扰了乡亲们的宁静,让乡亲们受惊了。在这里,我代表曾孙儿向大家道歉,说一声对不起。”

人们边鼓掌边窃窃私语: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乡亲们,今晨,狗娃子和王巫婆发布‘鬼’新闻,这不能怪他们,这是误会的结果。他们所说的‘鬼’,就是飞娃子。昨夜飞娃子回家后没有见到他二叔和二婶他们,于是他分别到了我屋窗前,见我熄灯睡了,就去找达娃子,却被狗娃子和王巫婆发现。他们就认为:飞娃子是‘鬼’了。就这样,一个顺理成章的‘鬼’,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乡亲们的遐想空间,这是‘鬼新闻’的真相。”

二太公像包公断案,将“鬼”分析得合情合理。他又接着说:“昨夜,王巫婆跟踪我曾孙子,远处窥见他进了屋。当王巫婆走到门前观看时,大门依然锁着。王巫婆疑惑,突然想起‘鬼’能缩身,能从另外空间穿越。于是,王巫婆又发布了这条‘鬼新闻’,乡亲们又顺理成章地相信‘鬼魂显灵’了。”

大家听了二太公的解释,齐声说道:“世上没有鬼,尽是人在闹!”这场村里闹“鬼”的天大误会,终于真相大白了。

镇长洪烽和村委支书梁明见真相大白了,与二太公说了几句道别后,便离开了金凤村。

外村前来看热闹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去了。

此时,倒轮到洪飞觉得蹊跷了。

他想:为什么眼前的都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伯和阿婆,不见村里那些年轻人呀?

他见村长石金长来到身边,刚想开口问个明白,怎料石金长倒先问起他来。

“阿飞呀!阿飞,你真无鬼用,你这次回来,不但惊动了全村,还惊动了镇里,都不知乍说你好了。”石金长不无责备地说。

二太公把龙头拐杖重重地往地下敲打了一下,脸色阴沉地看着石金长,说道:“你乍说话,这能怪我曾孙子吗?”

石金长见二太公发火了,马上转口道:“二太公,我不会说话,我是说你曾孙子万一将来是个了不起的风云人物,是我们村的骄傲呢。”

石金长说到这里,偷偷地看了二太公一眼,见二太公的表情好转了一些,又继续说:“阿飞呀!你可是我们村的骄傲呀!你这次考上了大学,在我们村,是开村以来第一个啊!你可要……”石金长话到嘴边,发觉有点不对,“你……你……你这是怎么了,按理你应该在校读书呀?”石金长一脸疑惑地望着洪飞问。

于是,洪飞当着二太公和石金长的面,把毕业回来的因由和打算说了出来。

石金长听后,不无宛惜地说:“你这个时候还回来做什么啊?村里的年青人都跑到外地打工去了……唉,都怪我那天喝醉了酒,衰多口,好讲唔讲胡乱和你老爸讲,害了细侄你……”

洪飞见石金长一副自责的样子,连忙说:“村长不要这样说,我是自愿的,哪能怪您呢!”

“咳咳!”二太公咳了两声,心定气正地说:“我曾孙儿有志气,做得对!二太公支持你。”

“现在村里都这个样了,你回来还能有些什么办法呢?唉!”石金长望着洪飞,叹了一口气,“早段时间,阿达他爸带着全家外出谋生去了,那些凶神恶杀的债主,把阿达家值钱的物品都搬走了,最后把屋都拆了。”石金长说到这里,一阵心血来潮,仰天长叹了一声“唉!好端端的一座屋,就这样拆了。”

“那些债主怎么能这样,真无人性!”洪飞正值血气方刚,气呼呼地说。

“当时那阵势,就像土匪劫村一样,我和村里的民兵赶来制止,那些债主凶神恶煞地说:欠债还钱,无钱拿物,天经地义!”石金长讲到这里,双脚猛地跺着地,火气又涌上心头。

他生气的原因:一是他作为一村之长,没能阻止那些债主胡作非为;

二是向村委汇报,迟迟得不到明确答复,造成不能及时制止,群众利益受损。

“飞娃子,如若你在场,村长要你出主意,你会怎样做?”二太公有意识想考考眼前这位曾孙。

洪飞果断地说:“三种办法:第一,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警告他们不要乱来,否则,进得了村,出不了村;第二,好好与债主协商解决;第三,协商不成立即报警。”

二太公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老人家从曾孙子的语气中看到了一种果断、成熟、稳重、坚毅。看来,他曾孙还是有料的。

前段,二太公作为在社会上享有很高名望的社会贤达,被邀请的到镇里参加天堂镇党委、政府举办的天堂镇发展总体规划座谈研讨会,镇长洪烽礼贤下士,亲自到金凤村来接二太公到镇参会。

那些债主就是打探到二太公到镇里去开会,才敢进村无所顾忌,搬物拆屋的。

“这帮债主,真是无法无天,连屋都拆!”洪飞气愤地说。

“事过境迁,还是不说了罢,以免气坏了身子,不值。”二太公表现出一种智者的气度。

“好,不说,不说了。但我还想问问阿飞,你刚才说的第一种办法,是什么办法?”石金长打破砂锅纹(问)到底。

这还不简单,把他们的货船底钻穿。船底穿了,船还能开吗?”洪飞比划着说。

“哦!是条好计,但有点阴,不可用。”二太公堂堂正正地说。

“是。”洪飞望着二太公,伸了伸舌头。

听了洪飞刚才那番话,石金长望着站在他眼前的洪飞,心想:他能回村,这无疑是上天给他送来了一个好帮手。

但一想到村现在的状况,不禁又为他担心起来,关切地说,“村里的情况都这样了,稍为后生的都出外去谋生了,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啊?”

洪飞充满自信地说:“村长请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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