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齐硕有些猝不及防,只觉得这馅饼来的又大又快,正好砸在她脸上,砸她个一脸茫然。
电话那头传来倒水的“哗啦”声音,紧接着严所抿了一口冰美式,声音悠哉:“什么什么?你今天走大运啦,到时候别忘了请他们单位的王科长吃顿饭,人家可是一眼就相中你带队。”
“我知道。”齐硕伸手碰了碰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严所点点头,忽然道:“Grace。”
她鲜少这么郑重的叫齐硕的英文名,甚至平时都很少有人叫她的英文名,都在国内,除了沪市那些外资企业总是神叨叨的喊爱丽丝凯瑟琳,谁没事喊人英文名啊。
齐硕这英文名还是高中的时候英语老师给她取的,那时候她还是个喜欢装逼的中二少女,参加英语社团还有音乐社时,特地会带上印着“Grace”的胸牌,小鹿一样在人群里穿来穿去。
有次碰到个不会念她名字的男生,大约是从乡镇考到市一中的,把格蕾丝念成格拉色,她还“好心”的教他发音——
甚至还抽出笔在人家手心上写一遍叫人家回去多念几遍,其实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奈何当时的自己实在自我,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导致后来每次看到自己的英文名总有一种羞耻感,以至于乍一听到严所这么叫自己,更是心头一跳,赶紧放低态度。
“怎么了严所?”
严所语重心长道:“听说你不够合群啊?”
齐硕皱眉:“谁说的?”
她眼前浮现券商那个地中海男人,有些无奈:“谁跟您打小报告了?”
严所叹了口气,道:“虽然说DT业务涉及海外,但是到底咱们还在种花家,这里是个人情社会,除了专注业务能力,人情交往也不能不管呀,该参加的应酬还是得去。”
严所点到为止,齐硕挂了电话,捏着手机站在落地窗边,窗外阳光正好,这是一座紫外线辐射极高的城市,四季如春,阳光明媚,好是好,但是一不小心,总是容易晒黑。
自从到了这里,她黑了好几个度,安排好剩下的工作,收拾东西回江城的时候,站在镜子前,发现自己和来时的自己简直天差地别,冷白皮竟然已经成了小麦色。
上飞机前,她点开了顾嘉笙的微信。
依旧是空空如也,她转发过去那条链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仿佛那头的人已经死了——
死了——
她不是没听说过有同龄人进入某大厂连肝数月后猝死在电脑前的噩耗,掐指一算,她也到了开始陆续听到身边人生病去世的年纪,不由得有些心惊。
飞机起飞前五分钟,她咬了咬唇,还是发了条消息。
“民政局这个项目,是你介绍的么?谢谢。”
空姐已经拉上了机门,柔声的在前排叮嘱所有人将手机电脑关机或者是调成飞行模式,一名空少笑吟吟的走到她身边,弯腰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含笑对她道:“小姐,要起飞了哦。”
说罢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手机。
齐硕一边堆出笑,一边飞快又打了一行字:“听说你生病了?严重么?上次的事情真的很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我下次一定——”
想了想,还是把最后那几个字删了,发了过去,将手机关了。
飞机上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可能是气流波动导致飞机抖动,她老觉得手里的手机在震,可是掀开眼罩,手机屏一片漆黑,关了机的手机怎么会震?
她咬牙将手机扔到一边,好好睡了一觉,落地江城,刚打开手机,就收到好几条消息。
有江城当日天气预报,文旅短信,还有母亲大人发来的养生备孕视频链接,和工作群里的几条消息,其中蜡笔小新头像夹杂在中间,尤其醒目。
不知为何,许是江城空气湿润,江水悠悠,她浑身忽然如释重负。
气应该是消了。
她点开顾嘉笙的消息框,消息很简洁。
“你有啥问题?”
说实话,齐硕看到这句问话感觉是很复杂的,第一感觉是,顾嘉笙给他递台阶了。
“我不该那天半路放你鸽子,还浪费了你两张电影票。”
担心他又说什么风凉话,她抓了抓头发,只觉得浑身刺挠。
好在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没关系,下次再请你看。”
齐硕凝眉看着这一行字,忽然打字道:“顾律师,是你吗?”
一直到她回了家,那边再没了回音。
——
其实这几天天气都不错,并且顾嘉笙平时还有健身的习惯,体脂率达标,冬天还能穿着短袖晨跑五公里丝毫不虚,至于为什么突然感冒了,他觉得是那一晚受了气又受了凉的缘故。
他当然不可能打到她跟前控诉她那一晚有多么的不可理喻。
先冷一冷,晾一晾,让那个女人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不然每次都这么给他来一顿,以后还得了?
他按了按发闷的眉心,捏着显示三十七度六的温度计站在落地窗前,神色微冷,一看到这半死不活的温度,高又不高,低又不低,脸色更是差劲,懒懒的将温度计扔进药箱,泡了杯感冒药披着家居服走到客厅。
正抓到小外甥听到他出来的脚步声而手忙脚乱藏手机的拙劣表演。
心情更差了。
“给我。”他将水杯放到一边,伸手,声音有些冷。
顾家谦还有三个月就满七岁了,读书读的比较早,已经上了一年级,其实并不是他有多优秀,纯粹是顾嘉笙没时间带,早点上学早点独立。
他姐常年在医院休养,几乎是他一手把这臭小子带大的,顾嘉笙本来心情就不好,态度很是不耐烦,“小孩子玩什么手机,那些字你认识么?”
顾家谦脑袋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乌漆麻黑的眼瞳像两颗葡萄:“我用语音可以转成字的。”
顾嘉笙接过手机的手一顿,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冷声问道:“你给谁发消息?”
“我给,我给周禾叔叔发消息,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带我去打篮球。”顾家谦坐在沙发上,紧张的抠手指,看着舅舅开始翻微信,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真的——”
“顾家谦。”顾嘉笙看着齐硕发来的那条微信,“顾律师,是你吗”,半天说不出话。
尤其是上面那两句,舔狗嘴脸显露无疑,看得他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顾家谦继续抠手指,紧张的拿起一个印着奥特曼的小抱枕挡在身前。
“我就是想帮你追女孩子。”他很委屈的控诉,“我不想看你总是打光棍!”
“谁教你冒用我的名义乱发消息的?”顾嘉笙声音淡淡的,“还有,你在学校着么舔,我给你的零花钱你是不是都请别人吃饭看电影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班那些小屁孩一样看个电影吃点零食就好了?”男人轻笑一声,“呵,天真。”
顾家谦面红耳赤,“那怎么办?”
——
齐硕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刚起身去换衣服,手机亮起来,是一条语音。
她有些惊讶,还是点开,传出的却是稚嫩的童音。
“不好意思姐姐,他生病了,那些消息是我发的,我再也调皮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