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头,看起来有点儿古怪。
“敢问先生,我们方才吃的这石头是何物?”刘辩问道。
焦先双手抓着他那黑乎乎的大脚,前后晃动着身体,说道:“和我这个山中粗人一样的山中粗物,不值一提,饱腹而已。”
刘辩:……
这老头算是把打机锋的话术给研究了个通透。
人家这么说,分明就是不愿意说了。
刘辩也只好按下心中的好奇,没有再追问。
“先生可还有什么想告知我的话?”刘辩问道。
说来说去,好像最有用,也最正常的一句话,就是提及了郑玄。
刘辩也不指望再从这位高人的口中听到什么惊绝天人之言了。
焦先撇着嘴,摇了摇头,“老朽不是善于言辞之人,找话说话也难受。倒是有一件事,老朽想恳请皇帝施以援手,帮个忙!”
他转身指了指身后的草庐,“我这个草庐啊,去岁无缘无故的遭了一场大火,烧垮了一大半。而我呢,恰好是一个浪迹山野的无用之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房子盖不好便罢了,就连草庐里面那些蛇虫鼠蚁,也毫无办法。”
“老朽想请皇帝帮忙修缮一下,也许,皇帝您的王者之气,还能替老朽惊走盘踞在草庐中的那些蛇虫鼠蚁,让老朽这草庐再支撑几年,好安安稳稳的睡几年好觉。”
刘辩看了一眼那歪歪斜斜,好似随时都要垮塌的草庐,欣然应允了。
这只是一点举手之劳的事情。
哪怕他不是隐士,只是寻常的百姓,刘辩看见了也会帮忙的。
“夏侯惇,带人去砍伐一些木材回来。”刘辩吩咐道。
“唯!”
刘辩脱去外面的袍服,挽起袖子走向了草庐,准备动手拆除。
“陛下,这些事交给臣等去做便是。”英林拦住,劝谏道。
刘辩摆手笑道:“既然老先生是向我寻以援手,朕自然应该动手。你们搭把手,这点小事,对朕而言,还不算什么。”
那座简朴的草庐,三两下就被刘辩率人给拆掉了。
在破木烂草被扯掉的瞬间,一窝窝的老鼠和毒蛇,争先恐后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场面把刘辩这个经历了不少险境的人,都吓得变了脸色。
实在是太多了,简直密密麻麻的。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座不大的草庐,里面竟然藏了那么多的毒虫。
刘辩迅速挥刀,动作干净利落的砍断扑到身边的毒蛇。
即便是在几十人的努力下,也足足用了一刻多钟,才将那些老鼠和毒蛇连杀带赶的给弄没了。
刘辩不禁感叹道:“先生是如何做到整日与这些蛇虫鼠蚁共居一个草庐下的?这也太吓人了。”
方才,他在里面还看见了拳头大小的蜘蛛。
就那玩意,一口下去,应该也能毒死人吧。
焦先抖擞了一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在原地还转了个圈,对刘辩说道:“老朽本是烂人一个,嘿嘿,身上的臭味令那些毒虫都不愿意接近,我们共居在一个屋檐下,倒也相安无事。”
“可夏天已至,老朽准备好好的洗漱一下,重新做个人。这身上干净了,那些毒虫也就喜欢了,我也就看他们不太顺眼了,老担心他们会贪恋我身上这为数不多的肉。”
刘辩没有多想,顺着话茬说道:“身上干净了,虽身在山野,也舒心一些。”
“您老这草庐确实也该好好修缮一下了,我方才看见木头都快被虫子给吃没了。到现在还没有垮塌,实在是个奇迹。”
焦先打着哈哈,动作浮夸搞怪的在草庐的废墟里转转悠悠半晌,说道:“当年建的时候啊,我还是壮年,身边也有三五好友,建的时候可扎实了。”
“但再精壮的少年也有老的时候,再结实的房子也有腐败破烂的时候。”
“说来也是惊奇,新房子不见任何蛇虫鼠蚁,可老房子处处都是它们的窝。”
这番话,让刘辩稍微多想了一下,总觉得他好像意有所指。
英林带着人很快就将房子的地基拾掇了出来。
而出去砍伐木材的刑卫,不多时也带着木头和竹子赶了回来。
焦先像只老猴子般蹲坐在旁边的一块巨石上,喃喃自语般念叨着,“这借外力建房子,老朽又身无长物,欠的都是人情呐。”
“还好,还好,您是皇帝,我是山中愚民,那也是皇帝您的臣民。”
“兴许小事,先生何必挂怀!”刘辩说道,“其实这些木头应该晾晒一段时间再搭建才好,如此,其实是有些仓促了。”
“无妨无妨,暂时能有个遮风挡雨之地就可以了,这山中可不但有蛇虫鼠蚁,还有无数的猛兽呢,没个遮挡,老朽这身骨头可能也撑不了太久。等以后老朽有功夫了,把他们慢慢的再烤一下,收拾一下便是。”焦先连连说道。
这老头这会儿的思维倒好像还挺正常的。
见他如此说,刘辩也就只好继续动手。
房子的框架用的是巨木,其他的基本上都用了竹子。
这种就地取材的东西,修筑起来容易,相对也还比较结实。
五十余人同时动手,一间草庐搭建起来并不是很困难,还不到傍晚,就完工了。
焕然一新的草庐,刘辩都看着舒心了很多。
像之前那歪歪斜斜,里面还住了那么多邻居的草庐,那哪是人住的地儿啊。
“草庐已经修缮好了,朕也该告辞了,先生,有缘再会!”刘辩看了看天色,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老朽不胜感激,天下有您这样的皇帝,应当是一件幸事。”焦先连连做了数个很不标准的揖,看起来好像从猴子那儿学来的一般。
“先生客气了,在天下人的眼中,我应该是个暴君!”刘辩调侃打趣了一句。
焦先指了指被清理到一旁的毒蛇和老鼠的尸体,“在那些东西的眼里,您肯定是个坏人,拆他们的家,还杀他们的族人亲友。但老朽虽是山中愚夫,但在老朽眼里,您是一位好皇帝。”
“承蒙夸赞,辩当殚精竭虑!”刘辩拱手为揖,“先生再会。”
“会再会的。”焦先笑道。
这一瞬间,他好似没有了任何疯疯癫癫的样子,变得无比正常。
连眼神都看着好像深邃了几分。
下山的时候,刘辩不断地想起焦先说的那些话,不禁对左右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焦先方才的话意有所指?”
夏侯惇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吧?陛下,肯定是您多想了。”
“也许吧。”刘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