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徽觉得士燮的话虽然有理,但就此放任对方在城外扎营,这要仗打到什么时候才算是到头?
他沉吟片刻,说道:“坚守城池固然不错,但如此怯战,焉知不会正中孙宏下怀?”
士燮凝视着士徽,不由叹了口气,说道:“为父平时教你,看事多看一层,你总是不听。我等此刻坚守城池,便是正中孙宏下怀又能如何?
此战乃是孙刘阵营的交锋,就算孙宏另有他图,又与我等何干?该头痛的当是那步子山。
我等不过奉命守城,也不求击败那孙宏,何必要多生事端?”
士徽心想不错,现在两万大军只要老老实实的坚守城池,那孙宏再厉害,也总不能从天而降,飞入城中。
至于他在城外大营故弄玄虚,咱只管闭上一只眼睛,权当没看见便是。
如此孙宏的大营中每日三次探马出营,朝夕二食炊烟袅袅,竟丝毫不变。
苍梧城中则是四门紧闭,每日五队轮流巡察,也是一如既往。
烧营之事便如从未发生过,两军就这么城里城外的对峙着。
如此又过了十余日,突有传讯兵来报:“原张津部将夷廖、钱博突袭郁林,郁林太守陆绩求援。”
士燮一愣,他知郁林守军不足三千,陆绩多半是打不过那夷廖、钱博二人。
但他为什么要发救兵?
郁林丢了便丢了,只要苍梧还在他手上,便能挡住孙宏南下,莫非他还真敢绕道郁林去攻打合浦不成?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士燮修书两封给合浦太守士壹、交趾留守的士武,让他们密切关注郁林动向,若是发现异动,只需死守城池,不可发兵救援。
命人将这两封信送出之后,他想了一会,又写了一封信,里面先是说明在苍梧之战中,他拼死奋战已击退孙宏一次,然而因为孙宏诡计多端,不敢孤军深入,因此仅毁掉了孙宏的大营。
然后说孙宏不久复来,可见之前的战败乃是佯退,用的是骄兵之计,目的是想吸引苍梧守军出城。
孙宏见他士燮坚守不出,因此令夷廖、钱博二人奇袭郁林,目的无非还是想引蛇出洞。他士燮不敢擅自出兵,因此特写信询问。
这封信的末尾,还附带了夷廖与钱博的个人信息以及历史资料。
陆绩毕竟是吴将,又是陆家的天才,士燮若是见死不救,日后怕是会被孙权处罚。
但步骘则不同,他既是全军主帅,深受孙权信任。无论步骘最后是否让他出兵,总之这锅是已经甩出去了。
当然,他再三强调孙宏的战略目的是引苍梧的守军出城,也是为了让步骘心有所忌,不敢从他手中抽调兵马去支援郁林而已。
从士燮的角度来看,不发救兵那是正确的,但从陆绩的角度来看,却早已将士燮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
孙权一共就给了他两千人马,这郁林又与其他的地方不同,无论是山区还是部落,那都多得异乎寻常。
所谓岭南十里不同音,说的就是这里的情况。
村子与村子,寨子与寨子,基本连语言都不通,各自为政那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否则郁林太守也不会空悬几十年而无人问津了。
陆绩这人倒算是才华横溢之辈,比起江东陆伯言亦毫不逊色。
让此人做个郡太守,说实话是屈才了些,不过此刻孙权自己也不过是个讨虏将军兼会稽太守,就算要表高官,那也不可能表个比他官还大的臣子吧?
步骘被赋予总督交州的权力,官职也不过是个交州刺史而已。
陆绩被发配到郁林,虽然有些偏远,但到是没什么怨言。毕竟大家都知道,让他到地方上任职,那只是走个过场。将来孙权若是自立,那他陆绩至少也是个九卿的高官。
如今陆绩的年龄不过二十三岁,虽然素有贤名,但毕竟缺乏功绩。他本想到此大展身手,可没成想刚刚赴任,孙宏便挥军南下攻打苍梧。
说实话,孙宏攻打苍梧就攻打苍梧吧,跟他郁林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好巧不巧,前任州牧张津的部将躲在郁林山中称王称霸。
陆绩本来谋划好了,先稳住这两山大王,等孙宏退兵之后,便让步骘率兵讨伐。
哪知这两货竟然勾结了孙宏,竟然突然出兵,将郁林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夷廖、钱博每人都有大概五千兵马,而士燮在驻守苍梧之时,把郁林守军全部带走。这一下,士兵比高达五比一,想要速战速决那显然是办不到的事情了。
不过这陆绩倒也甚是了得,他仗着有城池防御,竟然跟夷廖、钱博二人打了个不相上下,倒也没把城池给丢了。
可己方人数始终与对方相距过大,就这么僵持下去,败亡怕是早晚的事。
陆绩迫于无奈,只好派人向士燮求救。他寻思着,士燮哪怕只派三千人马来救援,这内外夹攻之下,也必然能击溃二贼。
哪知这士燮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一个援兵都不派。非但苍梧不出兵,就是交趾合浦这种根本不在前线的城池,也是一兵不发。
眼见城中士兵越打越少,这可把陆绩给急坏了,直接写了两封文书发出,一封是给步骘的,而另外一封则是给孙权的。
给步骘的那封,乃是求救信,说是只需兵马三千便能拒敌于城外。
而给孙权的那封,则是投诉信,把士燮这老东西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此刻他被围困在城中,探马要突出重围也甚困难,两封信投出去,便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半点回音。
城中兵马从两千打成一千,又从一千打成三百,他不断驱赶城中青壮登上城头协防,然而这些人本来就是些土人,又哪里会拼命死守。
要不是压着他们的家人做抵押,怕是早就已经哗变了。
但就算是这样,江东兵马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每日里过得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既怕夷廖、钱博来攻,又怕城中居民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