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她不该留这般样貌的女子在身边伺候,他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胞妹才去不到数月,女子就调到御前伺候,只论眼前,瞧着倒是比胞妹在宫中时还要风光。
她今日穿一身华贵云织锦缎裙,头顶玉簪步摇,较之风情,却愈多了些许矜贵,和当初的宫女判若两人。
卢冬勋不知该对云姒报以什么情绪,他许是看得久了,女子察觉不对,不解地转头看过来。
等看见他,女子似乎一怔,有点仓促地转过头。
她低垂下头,脊背无措地紧绷着,瞧不出一点自然。
卢冬勋不知她是不是心虚,或者是愧疚,她毕竟曾侍奉胞妹,如今胞妹尸骨未寒,她却爬上圣上的床榻,这本就是一种不忠。
卢冬勋抿平了唇线,他收回视线,不再看向女子,他其实不该替女子找借口,但如果皇上当真看重了她,岂由得她拒绝?
算起来,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胞妹的事。
许是她也有苦衷,再说,结合她刚被调到御前,后宫就传来杨宝林被禁足一事,某种程度上,她也的确在替胞妹报仇。
总归,只要一想起那日她浑身狼狈仍是替胞妹求情一幕,卢冬勋就很难生出厌恶她的情绪。
只是卢冬勋没料到,没出两日,他居然会在宫中听见胞妹当初落水其实另有隐情的消息,而且这则消息直指云姒。
卢冬勋第一反应,怎么可能?
当初胞妹禁足解除后,他和胞妹不是没见过,如果云姒真有不轨之心,胞妹怎么可能一点消息不透露给他?
得到消息的不止卢冬勋,云姒也得了消息。
秋媛将消息告诉她时,皱紧了眉,低声道:“奴婢是听宫人私底下议论才知道此事,卢才人一事过去那么久,忽然又起风声,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云姒垂着眼睑,袖子中她握紧了手帕,表面上却没让人看出异样,她只是轻声道:
“我知道了。”
秋媛皱眉看她:“姑娘打算怎么办?”
云姒抬眼,和她直视,语气格外冷静:
“谁人不知,我对卢才人忠心耿耿。”
秋媛骤然咽声,她以前也觉得云姒对卢才人很是忠心,但听见云姒这句话后,秋媛才隐约意识到真相许不是她想的那样。
细想一番,云姒伺候卢才人不到一年,能有多忠心?
但不忠心,也不代表云姒就害了卢才人。
秋媛:“她们敢放出这种消息,应该是有备而来,不论怎么样,这件事和杨宝林脱不了干系。”
云姒也知晓这个道理,毕竟当初卢才人一事只和杨宝林有牵扯。
就是不知,这杨宝林是否被人利用?
云姒不由得想起当初迫使她对卢才人下手的原因,究竟是谁故意引导卢才人知晓常德义一事?也只有这个幕后主使能够怀疑到她身上。
除去那个人,知晓她会对卢才人的下手也只有两人。
小融子不会背叛她,秋玲却是说不准,她早嘱咐过刘公公看管秋玲,想要从秋玲口中得知消息,也不是一件易事。
秋媛离开后,云姒骤然想起什么,她脸色一变。
其实不论小融子还是秋玲,都没有她对卢才人下手的证据,只能是猜测罢了。
唯独有一人能够给这件事作证。
陆淞。
——只有陆淞知晓她会凫水。
第47章抗拒
卢才人去世后,和宜殿的宫人被撤走一半,其中云姒和小融子回到了中省殿,陆淞和秋玲原本也是。
但很快,云姒去了御前。
陆淞也被分配到其余宫殿,宫中每年三月份会放出一部分超龄的宫人,这时,各宫各殿都需要添补宫人,在云姒去了养心殿后,陆淞也很快被分配离开。
他去的是翊和宫,当今德妃娘娘居住的宫殿。
经过和宜殿一事,陆淞已经明白,在宫中高调不是一件好事,他早学会了低调行事,到了翊和宫数月,也没人在意过他。
陆淞觉得这样也不错,只是他偶尔听见宫人议论御前的事情,在听见熟悉的名字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有点发怔。
如果不是那件事,他和她本也该是一对眷侣。
陆淞垂首,他握紧了手,许久,他艰难地扯动唇角,苦笑一声。
要是让她听见他心底所想,怕是只会觉得恶心。
悔恨再多也无用,事情已经发生,是他陆家对不住她,而且,如今的他,哪有资格再肖想她?
陆淞全然没有想过会有一日听说卢才人溺死和云姒有关,消息传到他耳中,陆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但当他回到厢房时,却不可抑制地冒上一个想法,真的不可能吗?
他在和宜殿侍奉,眼睁睁地这主仆二人渐行渐远,而且……
陆淞想起,曾在和宜殿时,他们经常被挥退,等再出现时,只见庭院中有云姒一人,云姒究竟是何时与皇上相识?
当真是卢才人溺水后?
陆淞不可知,但他的脸色却是一刹间煞白。
厢房被从外推开,有宫人进来:
“陆淞,娘娘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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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十五,云姒出了养心殿一趟,她要去领月钱,秋媛有事被许顺福叫走,只有云姒独自一人前往。
中省殿,小融子正在发放月钱,当看见姐姐时,立即交代了一声,快速走过来。
绕到游廊后,小融子才皱眉担忧:
“姐姐,你没事吧?”
云姒摇头,她抬眼看他,冷声问:“出了中省殿,陆淞去哪里了?”
小融子很快给了她答案:
“翊和宫。”
话音甫落,小融子阴沉下来:“他有问题?”
在和宜殿时,小融子就察觉到姐姐和陆淞之间的不对劲,但姐姐不说,小融子从不过问。
如今卢才人一事闹出,姐姐第一件事就是问陆淞,小融子不得不慎重对待陆淞这个人。
他厌烦任何给姐姐惹麻烦的人。
云姒没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轻垂下眼睑,低声道:
“小融子,帮我一个忙。”
小融子变了脸色,不喜她这么说话:“姐姐有事,直接吩咐我就是。”
云姒轻呼出一口气,她没和小融子客气:
“帮我查清这些流言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利用宫人传递消息,不论是谁,没人比中省殿更好查清此事。
小融子立即点头:“消息刚传出来时,我就让人去查了,姐姐放心,不到两日,必有结果。”
云姒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云姒心底隐隐有些怀疑的人选,全部指向高位的几位主子娘娘,无他,能够知晓常德义那件事的人必然在宫中人脉匪浅。
云姒轻垂杏眸,她声音淡下来:
“我要见陆淞。”
小融子一顿,他有心想问姐姐见他作甚,但看见姐姐细眉拢蹙的模样,又立即咽下了疑惑。
姐姐已经很烦了,他不能再给姐姐添麻烦。
“我会很快安排好。”
他如今在中省殿,手中权柄远比在和宜殿做掌事公公要高,让人给陆淞传个话,安排陆淞和姐姐见个面不算什么难事。
云姒带着荷包离开中省殿时,还撞见了刘公公,但庭院中人多眼杂,两人没表现出多么亲近,云姒恭敬地服身。
刘安顺见她一身与其余宫女不同的衣裙,心底叹了口气。
她终究是顺了自己的意。
云姒出了中省殿后,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和刘公公心底都清楚,当她处于如今的位置上,她就绝不能和刘公公私交甚好。
中省殿掌事这个位置举足轻重,对后宫妃嫔不能有任何偏颇。
在回养心殿的路上,云姒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可以说得上熟悉的人。
云姒服身冲她行礼:
“奴婢给邱宝林请安。”
邱宝林被铃铛扶着,她没等云姒蹲下,就免了云姒的请安:“云姒姑娘无需多礼。”
云姒看了眼二人现在所处的位置,这条路是前往养心殿的路,邱宝林住重华宫,不论她是要赏花还是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云姒心底隐约有了猜测,但她依旧低眉顺眼地站着。
邱宝林很快说明了来意,她语气温和平淡:
“近来宫中有许多流言蜚语,我觉得都不可信,云姒姑娘觉得呢?”
云姒有点讶然,最近宫中的流言蜚语指的是什么,云姒心当然知肚明,但是她和这位邱宝林应该是没什么交情,邱宝林特意跑来和她说这番话又是何意?
云姒袖子中攥了攥手帕,很快,她垂眸道:
“邱宝林都说了是流言蜚语,自然不可信。”
闻言,邱宝林抿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