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拿着江宸送的蛤蜊油、塑料凉鞋,小心摩挲着,开心的像个孩子,
“橙子,你下次去县城,常给月娥也带点东西,你俩孩子小的时候就算一起长大的,
月娥这孩子不错,要不是咱家穷,你爹腰杆也能硬,堂堂正正去提亲。”
江宸笑着安慰母亲道:
“娘,结婚的事情你不要操心,辛苦上一月,攒上些钱,去提亲也阔气,
我给月娥带了几样东西。”
江宸把挎包里的百十元钱倒出来,叠好后都塞给了母亲,
母亲眼眶一红,转过身装作油烟进了眼睛,慢慢揉了一会,脸上却是欣慰和笑意。
“你这孩子,我和你爹去了你姑家,两天时间突然长大懂事了。
哦,对了,光顾着和你说话,你回来前月娥这孩子来了一趟,拿了两个腌鸭蛋给你,
见你没在家,女孩子脸皮薄,打了招呼就回去了。”
江宸拿出雪花膏、洗头膏用报纸包起来对母亲道:
“娘,明天月娥来了把这个给她,今天回来的晚我就不过去看她了。
柳叔生怕我把月娥拐跑了,见到我跟防贼似的,不赚点钱,谈个对象都鬼鬼祟祟的,
让人误会心怀鬼胎,
有钱了才能得到父母的祝福,
没钱了自然会棒打鸳鸯。”
母亲慈祥一笑。duqi.org 南瓜小说网
一家人在厨房里边吃边聊,尽管家境贫寒,但是家人团聚、父母健在、却是说不出的温馨和甜蜜。
晚饭过后,父亲在井栏边擦洗山芋、母亲烧火,江宸熬制山芋糖。
忙碌到十点的时候,江宸怕父亲累坏了,忙让他早点休息。
母亲心疼江宸,催她几次只是不愿意,无奈只好由着她在厨房烧火熬糖。
江宸递了米花糖让母亲尝尝看。
母亲尝了几口惊喜不已。
“怪不得城里人都喜欢抢着吃,这个味道酥脆甘甜、香气扑鼻,山芋要是都做成这个味道。
荒年的时候,大家都吃山芋,那就不会头疼了。”
江宸笑着给母亲递了毛巾揩汗。
“娘,这可不仅仅是山芋,真的荒年谁能天天吃这个,这爆米花可都是精米做的,
还有那麦芽熬制,既有大米,又有小麦,还有山芋,所费的功夫比酿酒还要麻烦。
所需要的材料都不普通,这是日子好了才能吃到的奢侈食品,荒年的时候,哪敢这么糟蹋食物。”
母子俩说笑了一阵,又忙碌了一会,方才收拾休息。
……
第二天鸡刚打鸣,满天星辰还未退去,江宸便早早起床,
怕吵醒父母,轻轻带上房门,把昨晚做的米花糖全部带上。
这次的分量是昨天的五倍,把地窖里的山芋全部做完,
驴车装的满满当当。
赶车走在乡间小路上,周围一片寂静。
在出村子的小石桥上,影影绰绰仿佛有个人影,走到面前江宸吓了一跳。
女孩长得极为标志、美艳动人,正是——知青吴妍。
别人都已经在几年前便陆续回城,可吴妍却固执的一直没有离开。
旁人实在不能理解,凭借她这样的条件和能力,为什么还甘愿屈居在乡野之中。
江宸招呼道:
“妍姐,大早上的你这造型可有些吓人,幸亏是我,一般人早就给你送走了,”
“还是这么贫嘴,我在等你。”
“等我?”江宸更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吴妍莞尔笑道:
“我去县城办个事,搭你这顺便车,听说你做生意,姐姐还能顺便帮你。”
江宸还要推辞。
吴妍杏眼圆睁,嗔怒道:
“我要搭车,别人都能激动的整宿失眠,只有你推三阻四的,
我不愿搭别人的车,恶心,姐喜欢搭你的车,你还算正经。”
江宸稍微整理下边上腾了个位置,吴妍不客气直接跳了上来。
丹凤眼目光灼灼看了一眼江宸,粲然笑道:
“不白搭你的车,你这么多米花糖一个人怎么卖,我帮你。”
江宸递了块米花糖给她,吴妍不客气接过,轻轻的吃了几口。
江宸对吴妍一生充满悲悯。
别人都说,如果一个女人只拥有美丽,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智慧,那么她的一生注定是悲剧。
但是,吴妍不但拥有稀世容颜,她的智慧更是让江宸从心底佩服。
可她的一生却坎坷羁绊,痛苦凄凉的令人心碎。活得清醒又痛苦,最好的青春都在挣扎。
吴妍年轻时极为漂亮,长得比画上的美人还要艳丽三分,皮肤白皙,气质娴雅,可是最好的青春彻底凋零在柳庄村。
她生性要强,日子哪怕过的再凄惨,每天都能笑靥如花,
吴妍吃了半块米花糖,眼中泪水莹莹,珠玉滚滚。
江宸吓了一跳。
印象中可是从来没有见她脆弱过,不知今天为何会如此多愁善感。
江宸又递过去一块米花糖,打趣道:
“妍姐,我对自己手艺尽管无比自信,
可是,这美味让你激动到这个程度,侧面说明我的手艺很硬,你对我夸奖的方式,还是别具一格、别出心裁、与众不同呀。”
吴妍眼眶微红,看了一眼江宸轻轻叹息。
“这个爆米花,是江南小吃,以前确实是皇宫贡品,你做的口味确实地道,
哪怕是在江南,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出你这个口味,我也只在小的时候吃过奶奶做过的,
这米花糖让我想起了奶奶。”
江宸知道她的身世,家庭在姑苏一带是豪门望族,可也恰恰因为如此,不但没有给她带来荣耀,
反而人生遭受不尽的风风雨雨。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慰她。还是吴妍抱膝自顾说话。
“奶奶可能也没想过,她疼爱的孙女会过这样的生活。
我没有软弱过,也不敢软弱,长得漂亮些,一旦你放松警惕,就会万劫不复,被人撕成碎片。
别人说我是带刺的玫瑰,可带刺的玫瑰只会扎人,
但我却敢伤人、甚至玩命。
也只有在你身边,才会卸下伪装,不再假装坚强。”
毛驴撒开蹄子,踩着马路哒哒的响,两人一时无话。
江宸见她幽幽出神,出言劝道:
“妍姐,以前的岁月毕竟都过去了,未来可期,现在有了条件和机会,
你干脆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吧,凭借你的能力和智慧,这很容易做到。”
吴妍怔怔看着他,摇头苦笑一声。
“离开一走了之,要走我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最好的时光和美好的人生都耗在这里,
我的性格你知道,敢爱敢恨,谁夺取了我的人生,
我就打碎他的生活,甚至是毁了他的全部!”
江宸听着吴妍说这话的时候冰冷的语气,心里也蓦然感觉些冷意,
她不是虚言恫吓的人,决定了的事情,恐怕要在柳庄村掀起腥风血雨,
别人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江宸担心吴妍,如此疯狂,最后会彻底的让她美好的青春拿去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