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看着把打办的人甩开了，老表才吐槽。
“才这么一点东西（重量）？”
杨杰双手叉腰，大口喘气回答道：“鄙人不善于奔跑。”
老表乐的哈哈笑。
“我叫周军，乐平人。”
“杨杰，义乌人（他上辈子可不是义乌的，只不过这辈子暂时落义乌集体户口）。”
“周大哥，你怎么知道那几个是打办？我也没看他们穿着制服或者带着袖套啊？”
周军回答：“我看到死对头了。”
“带头的那个队长，就是货运站站长的侄子。”
“人家可是有官方渠道，正儿八经的运输。”
“自己发财，还不忘狠踩同行一脚。”
杨杰恍然大悟。
有些地方，看似走私红红火火，经济繁荣，实际上是自取祸根。
这个代表就是江西。
其实很多江西老表一直有个遗憾，那就是为啥发展比不过浙江。
从时间线上，江西一直是走在全国改革的最前列的地方，还是轻重工业两开花。
很多大型军事项目都落户在这里，矿业也十分发达。
没道理发展不起来啊。
要说靠海优势，那纯粹是扯淡。
广西，福建，山东，辽宁都有海岸线，也有对应的策略。
为啥他们也发展的不好呢？
八十年代到21世纪初期，国内海运压根不具备多少优势，被国外吊打。
2010年以后，沿海城市才具备海外的竞争力。
要不然也不会把小商品市场放到武汉去了。
这个时代，铁路才是王道。
而浙江，就一条民国时期的浙赣线，只有少部分地方被连接上。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依靠货郎担到处走。
江西可是铁路和长江，还有赣江等多重交通优势。
可底层人民，就是发展不起来。
其实这个和当官的很有原因。
杨杰也是在这边待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这地方的恐怖之处。
如果说温州的停薪留职只限于普通职工。
那么江西的局面直接上升到了整个公务员体系上。
前面说过，在市场突然开放的情况下，农民是竞争不过工人。
然后工人竞争不过事业单位人员。
事业单位人员竞争不过公务员。
知识、阅历，起家的资本，权力，人脉。
那都是成几何倍的增长。
全国首个八十年代的私人亿万富翁，就在江西诞生。
甚至某个不靠谱的中国首富排行榜，江西人屡次上榜中国首富。
看着似乎很美好，其实是一种悲哀。
所以会发现一个最奇葩的现象。
江西的发达和底层人越没有关系。
整个社会的上层资源都被上面那些老百姓给罩住了。
大量的底层江西人去上海，去浙江，去广东，甚至去湖北谋求发展。
甚至在义乌的某一年，三分之一的外来户和小老板都是江西人。
老百姓和老百姓是不一样的。
尽管他们吹嘘自己各种白手起家，尽管他们自认为是普通人。
你要是相信这些，那就相信吧。
...
周军热情的邀请杨杰去他家做客。
突然间，又来了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人来拜访。
“伢儿（祖辈称呼晚辈）回来了？”
“恩妈（奶奶），怎么来了？”
周军连忙去搀扶着老人家。
正常情况下，那应该是家庭团圆，和谐美满的一幕。
结果是吵架，还是大吵特吵的那种。
杨杰也是听着一阵迷糊。
他能听懂一点点，但对方语速太快，就抓瞎了。
大约半小时后，老太太骂骂咧咧的走了。
周军猛地抄起一杯水，吨吨吨吨直接往下灌。
“我奶奶想让我堂哥顶我的岗，他想得美。”
周军是在瓷器厂上班的。
虽然不是第一第二的大厂，但至少是一个稳定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他们那居然是半薪留职。
我的天呐！
全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待遇了。
你正式工编制，不用上班，也可以每个月领取到十几块的工资。
要是觉得钱不够，还可以搞点小买卖创业。
大部分小商品流通和瓷器冲突并不是很大。
所以造成了这个局面。
更重要的是，他们厂长还因为厂子的效益不好，鼓励大家多出去创业。
这什么脑洞？
周军的父亲过世了，母亲改嫁，他则是单身。
他的岗位则是子承父业，混过实习期，就是铁饭碗。
现在改革之风吹起来了，他也跟着搞钱了小买卖。
奶奶大概是觉得他这个外孙养老送终不靠谱，还岗位不如给他堂哥。
他就负责老老实实地搞投机倒把。
这在周军看起来，简直就是杀人诛心的举动。
合着公家都没有抄我后路，自家人对自家人痛下杀手是吧？
于是有了争吵。
周军弄了点花生米，随后两人开聊。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现在瓷器厂不景气，做小买卖又要被抓，烦人。”
杨杰则是好奇：“你那瓷器厂做什么的？怎么会生意不好呢？”
周军回答：“花瓶。”
杨杰耸耸肩：“那确实是不好。毕竟现在大家都讲究实用性，花瓶估计等大家富起来就有前途了。”
“你们厂长干嘛不改成生产日常用的碗，定个低价，然后你们这些人拿去卖钱，这不就可以发财了吗？”
周军则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小杨，你该不会没进过厂吧？”
怎么可能没去过？
我特么富土康都去过，不到两个月的体验生活，就跑了。
随后，周军开始说国营厂的特点。
是劳保双收，是很稳定，但产品很单一。
为什么单一？
因为上面只允许你生产这个范围的东西。
一，可以避免不必要竞争。
二，可以更加高效的集中资源和技术效益。
也就是说，生产碗和生产花瓶的，他门是两个不同的厂。
两者业务是禁止混合的。
只有挂牌某某综合厂，那些才可以多元化经营商品。
或者是挂牌一个大类目，比如景德镇瓷器厂。
很不幸，他们的国营厂是多了花瓶两个字。
造成这个原因的其中之一，就是这个地方是瓷器之都。
不是他们不懂得变通，而是经过多年的摸索，得出来这是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