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雨说来就来,最难受的是潮热的暴雨,打在身上不仅不能舒缓炎热,反而黏腻的人浑身难受。
被暴晒过的板油马路因为温度太高,雨水浇在上面冷热相交溅起了层层雾气。
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浑身是血,鼻青脸肿的晕倒在路边。
她身旁不远处两个年龄看起来大一些的妇女从她身边走过,短头发的女人迟疑着道:
“真不管她了吗?”
长发的女人无语的拉住她。
“你脑子有坑?她这种人未婚先孕,有个儿子还不知足,好好的儿子被她磋磨成什么样了?这种人死了才好,你还可怜她?”
短发女人:“可是她看起来伤的很重,咱们不管真的能行?别出人命.”
长发女人见她停下来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往不远处的单元门口拽。
“听姐的,离这种人远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放心,她死不了。一个月最少三次被人打成这样,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哪里招惹的那些混混,你要是真管了当心引火烧身。”
两个女人很快离开了,一会儿的功夫又有几个人从她身边路过,都是看了眼她的脸,确定她的身份后都避瘟疫一般绕开她,躲得远远的。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血迹被冲淡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太难受了,女人痛苦的皱着眉,因为太冷整个身体蜷缩起来。
天渐渐暗下来,雨依旧没停。
一个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近。
直到走到女人身旁,他站住,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去看女人的脸,他就知道女人是谁。
这是他母亲,血缘上的母亲,可是他宁愿没有母亲。
雨突然大了起来,天空上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小小男子汉只是伸手在脸上擦了一把。
肚子突然传来几声咕咕叫响。
是啊,他两天没吃饭了,就靠着学校饮水机里免费的水充饥。
想过干脆死了算了,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可是书上说,人要有信仰,有了信仰就会变的坚强。
他不想死,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信仰,他要找到父亲,问问他为什么要抛妻弃子,有邻居告诉过他,也许他父亲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不然他这么讨人喜欢,怎么会被父亲抛弃?
一定是这个坏女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怒了父亲,他才会被连累。
小小的他从三岁记事开始等待,今年他六岁了,为什么父亲还不来找他?
他不想和这个女人待在一起了。
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他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这时候,冰晶砸在脸上,他诧异的回过神,抬头的瞬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变成了冰雹。
冰雹的大小不一,打在身上很痛。
几乎是没有犹豫,他的小身影就跑向了单元门口。
咚咚咚的脚步声飞快的冲向了三楼,从脖子里拿出钥匙打开门。
踮起脚尖打开灯,二十多米的小房子还是毛坯,家里唯一的家具是他在小区门口捡的别人不要的单人床,拜托了小区的保安叔叔给抬回来的。
就是这样,平时家里唯一的床那个女人也会抢去,只有她不在家自己才能睡在上面。
没错,这房子是他用参加比赛的奖金租的,因为是毛坯一个月只要500元。
这么一想,刚才没管“她”的死活跑回来,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那女人死了他才能解脱。
她死了自己才能去找爸爸。
小小的身影靠着门慢慢下滑,最后抱着膝盖将脑袋埋在膝盖上,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委屈的哭出声,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哭着哭着,他身体越来越无力,眼神也开始涣散,最后终于晕了过去。
楼下昏迷在路边的女人这时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人还在是没醒。
一辆ks900世界级超摩带着狂拽酷炫的引擎声,溅起一地的水花,停在了路边。
“表哥,我到了,你们人呢?”
男人双腿支地,无视了冰雹,摘下头盔后潇洒的甩了下头发,右手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上轻轻一按。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他好看的眉微微一挑,朝四处看去,果然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建筑物。
“行了,我知道了,谁让你不把话说清楚的,让你发位置你还不愿意,我再找找,你们别等我了,先吃吧。”
再次按了下耳机,确定电话挂断,他重新拿起头盔,正要带上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腕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柔嫩细滑,却冰凉透骨。
“我尼玛什么鬼?”
他第一反应是蛇,吓的浑身一抖,腿更是用力一踢。
“砰”的一声,他感觉好像声音不太对,回头朝地上看去,就见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倒在那里,脑袋应该正好磕在了马路边上的台阶上,血水染红了地面。
“磋!不带碰瓷的!”
他嘴上叨叨着,身体却很实诚,立马将车支好,人两步走到女人身边蹲下。
“那个,你没事吧?”
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拨弄女人的脑袋。
那血色太显眼,他想看看这是自己刚造成的还是一早就伤了的。
结果手上一片温热,显然血是刚流出来的,不然这种天气应该是冰凉半凝固才对。
“小爷今天水逆吗?找个饭店走错地方就算了,一脚还能造成个事故,完了,流这么多血,不会死了吧?”
夜幕降临,天已经很暗了,他看不清女人的长相,但是伸手轻轻拨开女人的头发后,还是被吓的差点坐在地上。
“好丑!什么仇什么冤啊,怎么给揍的爹都不认识了,莫不是传说中的还我漂漂拳?”
他想着,手在女人的身上一阵摸。
“我不是吃你豆腐啊,没看到你的包,我就找找有没有身份证或者手机。”
碎碎念了半天啥都没摸到。
犹豫了一瞬,他一咬牙伸手打横将女人抱了起来。
“这么轻?”
说着,走回自己的车旁,长腿一伸坐了上去,让女人坐在前面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揽着女人的细腰,一手握着车把,正要开车突然发现自己的前襟也温热起来。
他叹了口气,把头盔戴在女人头上。
他不是医生,不懂急救,希望聊胜于无吧。
内心祈祷:如花,你可千万别死,小爷还不想搭上人命官司!
车在马路上极速行驶,很快来到了最近的医院。
“医生,快,看看人还活着不,赶紧的!”
他咋咋呼呼的叫来了一堆人,女人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
等待的时候,电话又来了。
“表哥,我这出了点事,今天估计去不了,你们吃完就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
“哎呀,你别问了,等忙完我联系你。”他真的不敢说自己可能摊上事了,好不容易用看表哥的名义从家里的监禁中逃出生天,这要是第一天就出事,他不敢想自己的结局。
“我说真的,我发誓,真不是大事,你忙你的,我忙完就赶紧去找你。我知道你那不好进,去之前我先联系你,表哥,相信我,肯定不给你惹事!”
挂了电话,他看着手术室的灯,陷入沉默。
走廊的座椅上除了他就没别人了,倒是不远处有一队白大褂急匆匆的朝他的方向跑过来。
没错,不是快走,是用跑的,那一群白大褂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多人。
这是发生什么了?
人从他面前跑过,后面还跟了几个没跑的。
眼镜男医生:“你知道突然紧急招集所有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秃顶男医生:“好像说什么病毒传染什么的,具体的我没听清,等会就知道了。”
白色的衣角消失在不远处的大门。
座椅上的男人神色微动,“病毒?”“传染?”
两个关键词让他精神了许多。
脑海里回忆起在家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他将已知信息连贯起来,得出了一个不太美好的可能。
“不会是真的吧?小爷应该没这么寸的!肯定不会,绝对是小爷想多了。”
这时候手术室的灯变成了绿色。
很快门打开,两名护士推着病床走了出来。
“病人家属呢?”
男人立刻起身上前。
“那个,我不是病人家属。”
护士一脸你有病的表情看着他:我喊病人家属,你不是你捣什么乱!
“病人家属在不在?人那?”
男人伸手在护士面前摆了摆。
“小姐姐,这人是我在马路上捡到的,看她受伤晕倒了就见义勇为把她送医院来了,所以这里没有她家属。”
护士:“手术费是你交的吧?”
男人点头。
护士:“行,那你跟我来,我给你交代下后续的注意事项。”
男人:“不是,你跟我说没用啊,她没事了我还有事呢!你还想我在这陪床?”
护士和男人大眼瞪小眼。
良久之后,男人败下阵来。
双手合十。
“小姐姐你赢了,我陪我陪!”
把人送到住院处,交代好注意事项,护士就离开了。
男人坐在床边,看着闭目沉睡的女人,无语到了极点。
他是谁,他在哪,他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就成了陪护!
按照医生和护士给他说的情况,自己遇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重伤了,要不是她突然伸手抓住自己的脚腕,自己这时候应该已经见到表哥,吃了饭跟着表哥一起回部队休息了。
他就说他水逆,怎么就这么倒霉,停个车也能被碰瓷!
床上的女人睫毛颤了颤,又颤了颤。
最终还是没睁开眼。
但是她已经醒了。
只是好累,浑身散架了一般的疼。
脑海里先是一片空白,她努力想回想起自己是谁,可是只要一想,脑袋就针扎似的疼。
【宿主,我是你的系统,因为在上个世界你动用了超出世界允许的力量被反噬,本系统为了救你将你送来这里,现在系统要进行休眠,请宿主记住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满足你儿子的愿望。愿望实现宿主就可以返回自己的世界,现在为你传输原主记忆。】
躺在床上的女人先是一懵。
谁在说话?
宿主?系统?儿子?
不等她思索,一段陌生的记忆开始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
很快,记忆传输停止。
她在心里不停的呼唤刚才的声音,却始终无人应答。
问到最后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可是脑海里突然出现的记忆让她知道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记忆和自己切身经历不同,就好像她刚刚只是看了一部别人演绎的电影一般,她没太多的代入感。
不过她知道了一件事,刚才的记忆都是自己这具身体的,而她是外来者,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至于她是谁?
她不记得了。
当她用力去想时,除了让自己的大脑疼的好像要爆炸,也不是一点作用没有,她好像隐约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脸,随之而来的是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那种感觉是难过?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有种淡淡的失落。
太疼了,她停下来,不敢再去想了。
整理下刚才那个所谓系统传输给自己的记忆。
她叫苏蔓,今年24岁,单身,有个6岁的儿子,儿子爹是谁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怀孕的也没印象,就有一天还在上学的时候突然被发现怀孕了,然后就被退学步入社会。
她是孤儿,没有任何存款,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女青年就这样跌跌撞撞的开始了带娃生涯,孩子不会说话以前她还能坚持,随着孩子长大,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她生活的也越发艰难。
没有学历,只能做服务型行业,高薪的工作没人用她。
她开始自暴自弃,脾气也越来越差,终于性格一点点扭曲,在第一次崩溃时动手打了孩子,她清醒后还会后悔,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最后她彻底变了,忘记了自己当初生下孩子时的期待,忘记了为母的幸福,成了人人都厌恶的样子。
唯一让苏蔓值得庆幸的是,原主没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就用身体赚钱,她松了口气,不然这身体她用起来都难受。
按照记忆,她现在的工作是催收员,专门帮银行和贷款公司等甲方催款的,但是因为缺钱她偷偷拿收上来的钱去赌博,结果越输越多,最后被催债公司发现,逼着她签了不少贷款,贷款到期后她还不上,被逼着去做出卖肉体的买卖她不做,这也就导致了她隔三差五被找上门一顿毒打。
今天也是被揍的一天,突然,苏蔓想起了系统说的儿子,她要回到自己的世界找到她失去的记忆,就要先帮助儿子完成愿望。
她儿子在哪里?
此时的毛坯房里,小孩子冷的浑身颤抖,苍白的小脸上不停的冒着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