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让陈余先去医务室缝下巴，磕的不深，伤口下叠了一道他十四岁时落的疤。
新旧疤痕重合在一处，校医缝得不太好看，细细短短一条蜈蚣攀在那。
钢针刺穿皮肤后在血肉中调整角度，刮骨的痛。麻醉剂没来安抚陈余，楼听同样是。
陈余全程缄默，死死盯着手机，握得很用力，指尖发抖，蓝白的屏幕光在他眼底浮动。
消息列表干干净净，手机通知安安静静。
罗浦豪站在旁边来回踱步，嘴里一连串儿国骂，抄着家伙要去给李评章开瓢。
陈余深吸了一口气，颓唐地说：“别去了，罗浦豪，坐会儿吧。”
语气冰凉，眼泪终于坠碎，摔得七零八落。
罗浦豪其实很少看见陈余哭，看见那张脸流露出这么苦涩的神情，心跳都要脱频了。
蹲在陈余面前笨拙地安慰：“是不是特别疼啊？早知道我和他一组了。”
“是我先动手的……我打人了。”陈余的眼泪簇簇的掉，像被苦难撕扯的河流，垂着头和罗浦豪对视。
陈余好漂亮……
罗浦豪不合时宜地滞住了，竟然伸出手去接那串儿冰凉的眼泪，像捧珍珠一样捧在手心。
“这是我第一次打人，我以前都是被打的那个。”回忆汹涌，脑海里阴暗的角落潮湿发霉。
陈余哭得有点喘不上气，嘴唇水光潋滟，肿得饱满，眼角眉梢说不出的媚。
“小时候，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在意我……谁都可以踩我几脚。”
回忆一帧一帧缓慢重播，沿着骨骼密匝地凿下。
陈余没有继续说下去，罗浦豪站起来把他的脑袋摁在怀里胡乱地抹眼泪。
打篮球的手掌很粗糙，磨得陈余眼角更红了，泛起醉酡之色，他听见头顶蓦地传来滚烫的一句话。
“现在有了，这事儿跟李评章没完。”
手机震了一下，陈余立刻坐得笔直，迅速开屏，还是那个界面。
是系统消息……紧贴着的心再次落空。
陈余曲着腿缩在长椅上，脸埋得很低，鼻息间是熟悉的雪后森林味道，陈余使劲嗅了嗅。
骨头不停歇地痛，被楼听浸润过的每一个缝隙都在渴求他的抚触。
楼听一直没回。他人在金三角，刚下飞机。
货在海上被对家截了，押货的下属一级一级往上报，请示到楼听这的时候不太凑巧，他正在书房给陈余批注读书笔记，打算选出几篇特别出彩的做札记。
电话响了半天楼听才慢悠悠去接，冷峻的脸上没什么波动，目光还停留在手里稚气的笔记上。
有一个错别字。楼听的嘴角勾起来，捏着红笔稳稳地打上了叉。
冷白的手指抓着额前的头发向脑后捋了一把，慢斯条理地做安排：“嗯，抛了吧，人上快艇走。”
出发前特地掏出手机接陈余的令，打算看看少爷今天又想吃什么花样。
自己是来不及了，只能请阿姨做，陈余破破烂烂的身子每顿饭都得喂进去才行。
没有消息。
楼听在编辑框删删减减，权衡利弊后还是什么都没发。没必要，小孩子，吃好睡好就够了。
他在私机上饶有趣味地把玩browng，枪身银白，结构精密，威力巨大，是他刚挑出来的心头好。
想到陈余那些冠冕堂皇、天真无邪的笔记，浅浅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的云层，细白的手指搭在扳机上灵活地转枪。
不分昼夜地飞了十几个小时后在原始森林落地，楼听第一时间又打开了一次手机。不意外，没信号。
周围硝烟四起，危机潜伏，楼听给子弹上了膛，他有点没耐心了，送死的快点儿，孩子在家吃饭没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