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王府里。
福安郡主已经醒了,经由大夫施针后,她气色看上去比昏迷时好了不少,背后靠着一个软塌塌的大迎枕,怀里头抱着一个锦盒,神色很是愉悦。
能不愉悦吗?
福安郡主只要一想到方菡娘花了十万两买回去的根本不是什么南海天珠,而是一颗夜明珠,她就激动难耐。
忠勇王妃斜着身子坐在床边上,看着气色虽然有些虚弱,但精气神却分外高昂的女儿,眉头也是舒展了不少。
福安郡主摩挲着怀里头那个锦盒,笑得比花儿还好看:“娘,这颗珠子是我的了,到时候你就说高价替我在市面上寻来的,我要打个珠冠,把这颗珠子镶嵌进去。过年宫里举行家宴时,我要戴上这个。”
“好好好,都依你。”忠勇王妃脸上满满都是宠溺,她微微笑着给女儿拉了拉锦被,“福安说怎么弄就怎么弄。”
女儿之前那般吐血晕倒,真真是把她吓坏了,也因此,当女儿醒来后,屏退了身边所有的人,拉着她的手,哀求她使个手段把那南海天珠留下来时,她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义无反顾的答应了女儿。
女儿太可怜了,打小一出生就没了父亲,长大了感情又这般不顺,她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描补一二了。
福安郡主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对了,娘,那经手夜明珠的那个丫鬟……”
忠勇王妃笑得一脸慈爱,宠溺的看着福安郡主,口中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宝贝女儿放心,那丫鬟我已经着人处理过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福安郡主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重新现出了笑容。
一个卑贱的丫鬟而已,是死是活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她要的是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这颗南海天珠是从方菡娘手里“调换”来的。
这么一想,福安郡主心里头就很是有些得意。
她将那颗南海天珠从锦盒里拿出来,轻轻的摩挲着。
呵呵,十万两,很有钱是吗?
再有钱,买回去的也不过是一颗赝品!也并不是她的谨哥哥送来的那颗!
福安郡主只要一想到方菡娘将一颗涂满了珍珠粉的赝品视若珍宝,而真正的南海天珠就在她的手上,她就恨不得立马大笑三声。
真是神清气爽啊!
“那么大的一颗夜明珠好歹也是个宝贝了。”福安郡主有些鄙夷道,“想来她这样乡下来的土巴佬,根本分不出来什么是夜明珠什么是南海天珠,真是便宜她了。”
忠勇王妃一脸温柔的点头,附和着福安郡主的话:“宝贝女儿说的是。不过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别的大小相似的珠子来作假,只能便宜那个小贱人了。”
福安郡主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圈,起身扑入忠勇王妃的怀里,娇声道:“娘,你说平国公府会有人发现她视若珍宝的那颗是颗假的吗?”
忠勇王妃摸着怀里女儿柔顺的长发,有些迟疑道:“应该会有人发现的。”
不说别人,平国公府里的那位世子夫人,安平翁主,就是个极有眼力劲的,听说她打小就同不少古董珍宝打交道,应是可以分辨出来。
福安郡主身子在忠勇王妃怀里微微僵了僵:“那,平国公府会不会来找我们王府的麻烦?”
“他们敢!”忠勇王妃不怒自威,细长的柳叶眉高高挑起,一脸凛然,“我们王府可不是怕事的。”忠勇王妃冷冷的笑了一声,“正好上次在平国公府那边让我莹莹受了些委屈,他们若是发现了,正好讨找回来!”
这话怎么说?
福安郡主微微抬起身子,有些迟疑的望向忠勇王妃:“娘,万一他们告到陛下那儿……”
忠勇王妃冷冷一笑:“那可就太好了。这珠子当时我们交给方菡娘时,方菡娘可没提出什么异议,为什么一到家,平国公府的人就说这南海天珠是假的呢?……是不是他们因着与我们的私仇,故意栽赃诬陷我们这孤儿寡母?”
忠勇王妃这些年虽然守寡很是凄苦,但她如今倒也学会用孤儿寡母的身份去博取别人的同情了。
忠勇王妃越说,福安郡主脸上的笑便越是开心,她现在反而有些期待平国公府把这事闹大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外人,就是那个丫鬟。而她,已经被她娘给“处理”掉了。
平国公府若说她们忠勇王府调包了南海天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到时候她们娘俩再一哭一闹,平国公府就成了欺辱孤儿寡母的恶霸。
福安郡主越想心里头越是得意。
她紧紧攥着那颗南海天珠,心里头近乎痴迷的在想,谨哥哥,你送来的这颗南海天珠是我的,你,也会是我的。
……
方菡娘回了芙蕖堂,自是先去了平国公老夫人那儿。
平国公老夫人早早的就盼外孙女回来了,特特让绿莺迎在外头,方菡娘一进来,平国公老夫人便很是迫不及待道:“乖囡囡,今儿怎么回来的这般迟?”
方菡娘笑着待身上的寒气散了散,扬声道:“因着今儿场面热闹的很,皇上跟几位王爷都赏了东西过来助兴。”
“哦?”平国公老夫人笑得意味深长,“那位,也送来了?”
老夫人口中的“那位”,方菡娘心知肚明,说的是姬谨行。
但她却佯装不知,将斗篷递给了一旁的小丫鬟,笑着蒙混了过去。
老夫人就喜欢看外孙女这副粉面含春羞答答的模样,她哈哈大笑着,心情很是愉悦。
“来来,”老夫人招手,“让外祖母猜一猜,乖囡囡拍那位的东西,花了多少银两?”
方菡娘比了个“一”。
平国公老夫人微微迟疑:“一万两?”
不会吧,堂堂王爷送来的东西,即便再怎么不值钱,那些勋贵高门的女眷,应该也是趋之若鹜啊,怎么会让外孙女一万两就捡到了漏?
方菡娘笑着摇了摇头:“外祖母,不是一万两,是十万两。”
十万两?
好家伙!
饶是私产极为富有的平国公老夫人也被这十万两吓了一大跳。
待她反应过来,便是急急道:“乖囡囡哪有这么多银票?可是借了你二表嫂的银子?……”她扭头喊绿莺,“去开我私库……”
方菡娘连忙拦住了平国公老夫人:“外祖母,我银子够的。没有借二表嫂的。”
平国公老夫人有些狐疑道:“没有?那你……”
哪来的这么多钱?
方菡娘佯装不高兴:“外祖母,我早就说过了,你外孙女是给能挣钱的,你偏偏不信!现在相信我了吧?”
早在方菡娘拿出大笔银两做善事时,平国公老夫人就知道自家这外孙女是个很会挣钱的了。
眼下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平国公老夫人喜得合不拢嘴:“能挣钱好啊,这样我囡囡到哪儿都吃不了苦。”
方菡娘心头一酸。
认真说起来,方菡娘这属于从商,平国公老夫人日常接触的那些高门贵女即便手头上再怎么没钱,也断然没有抛头露面做这些的,因为这个圈子里的女眷们,都觉得商人是个低贱的行业。
平国公老夫人却并不觉得商人如何低贱,甚至以外孙女会挣钱为荣。
平国公老夫人笑呵呵的:“来,让外祖母开开眼界,那花了我家乖囡囡十万两的宝贝是什么样子?”
她这般说着,心里头却打定了主意一会儿让绿莺开了她私库,她私底下再补贴外孙女一二。
外孙女再怎么能挣钱,女儿家,多些银两傍身总是没错的。
三个儿子都是有本事的,她的私库本就是打算留给女儿的。眼下女儿去了,留下了三个可爱的外孙,不说别的,在钱财上头,她断断不会让她们因此受委屈。
方菡娘一听平国公老夫人要看,心里一突。
不过她早就知道,这赝品逃不过这关的。
方菡娘却是不愿意让老夫人知道,她花了十万两买回来的东西,被忠勇王府监守自盗调了包。
她面上依旧笑吟吟的,看不出任何端倪,却是没将那锦盒放在桌子上,而是抱在怀里头,打开锦盒,捧着锦盒炫耀似的给平国公老夫人看:“外祖母你看,这南海天珠是不是很漂亮?”
她小心的避开了方才在马车上磕出来的那一点点小坑。
“南海天珠啊?”平国公老夫人上了年纪,眼睛早已花了,看不太清楚东西。方菡娘抱在怀里头没有送过来的行为,让她误会是外孙女太过喜爱这颗珠子,她也没在意,毕竟她看过的宝贝多了去了。
平国公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只觉得这颗珠子似是亮的很。
平国公老夫人慈爱的点了点头:“是个好东西,囡
囡收起来吧,等你出嫁时,这个倒是可以镶嵌在你的凤冠上,保证好看得紧。”
方菡娘借着这打趣,装作害羞,不依不饶的抱着那颗珠子跑开了。
屋子里满是平国公老夫人愉悦的笑声。
方菡娘回了自己屋子,将服侍的人都屏退了,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这才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