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田氏怒视方菡娘,恨不得扑上去打死她,“你这个小贱人,又来气你小姑姑?!若是你小姑姑……”她好歹顾虑着王杏花也在,没敢把方香玉怀孕这事说出口,嘴里含糊了过去,“我定饶不了你!”
比起充耳不闻的方菡娘,王杏花却明显紧张的多,在家中她向来都是被打骂的那个,这次换她看方菡娘被骂,反而不习惯起来。
“娘……”方香玉失魂落魄的喊了一声,吓得方田氏心里一咯噔,连忙过去扶住她,心肝宝贝般的搀着她坐下,急急道,“你这是咋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县里医馆看看?你爹跟你大哥去谷场拌种子去了,我这就让艾娘去喊他们回来。”
方香玉拉住方田氏,眼泪盈满了双目:“昌哥他,他还有别的女人……”
原来是这个。方田氏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些,见女儿这个样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拍着方香玉的手,也不顾方菡娘跟王杏花还在场,直白道:“闺女啊,这话以前娘觉得跟你说还显早,就没跟你提过。这男人啊,哪里可能从一而终呢。往往是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你看就连你爹那种挫人,也还不是想着……算了,跟你提这个没意思。你就想,现在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还兴什么通房的。上次陈少爷,你也听到了,他爹还有四个姨娘呢……你这进吕家,肯定是要当正妻了,到时候少不了给你相公操持纳妾的事。你啊,到时候可别拿出今天这阵仗来,不然人家大户人家规矩多,说你是个妒妇要把你休回来可咋整?”
方香玉一听还可能被休回来,吓得没了主意,握紧方田氏的手,慌道:“那,那,这可咋办,我不要被休啊。”
方田氏其实也不是很懂大户人家那些章程,她只是跟村里三姑六婆唠嗑的时候听人家扯了这么一些,这才拿出来糊弄女儿,见女儿把注意力转移了,心里松了口气。
方田氏面上就带了几分笑,抓着女儿的手按了按她的手掌心:“我儿,到时候你相公要纳妾,好生给他纳上就是了。反正那些妾啊通房啊,怎么着都越不过你去。娘都听说了,大户人家可注重规矩了,这个正妻啊,可不是那些妾啊通房能比的。千说万说,你想想,那些妾跟通房生的孩子,还不是要喊你娘?”
一想起要跟别的女人分享昌哥,方香玉还是有几分纠结,但比起被休,那些纠结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看看时间,她有些心急的撑着母亲站了起来:“……我得去见昌哥了,快到约好的时间了。”
方香玉很想亲口问问他,又怕被他当成是妒妇。
她难受的看了一眼王杏花,王杏花也有些无措的看着她。突然,方香玉转念一想,若是要给昌哥纳妾的话,还不如纳了王杏花这种,皮肤黑黑的,又土又丑,到时候没人说她是妒妇,昌哥的心也还在她身上,一举两得啊!
这般一想,方香玉便觉得心中堵塞畅快了不少。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模样。
方田氏见状便放心了些。
方菡娘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还一副痛不欲生模样的被劈腿少女方香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被她娘说服接受了心上人一脚踏两船,还特么露出了笑脸……
方菡娘不禁深深的反思自己,我干嘛要掺和这档子事呢?人家愿意被劈腿就被劈腿呗……
反正这个社会,一夫多妻很正常。
方菡娘深觉无力。
算了,既然人家都不在意了,她何必再瞎操心?反正手帕的事情也解释清楚了,剩下的事,他们爱咋咋地吧,苦情成琼瑶戏她都不会去再瞎操心的。方菡娘这般想着。
那边方香玉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王杏花,声音中难掩厌恶:“你勾引昌哥这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你要知道,我方香玉会风风光光的嫁进吕家,成为昌哥的正妻。你嘛,让你进吕家的门,当个小就已经是抬举你了。”
方田氏一听这话,才知道方香玉说的那个人,竟然是王杏花。
她难以置信的看看王杏花,再看看自家肤白貌美的女儿。即便是方才刚劝过女儿好大一通的方田氏,也有几分替女儿打抱不平起来。
我呸!那吕公子眼光也不咋地,她还以为看上了什么天仙呢!
王杏花一听方香玉这话,虽然心里也隐隐有些不舒服,但能进吕家的门,成为吕育昌的妾,不用嫁给那鳏夫李大麻子当小姑娘的后妈,她已经知足了。
王杏花讷讷了会,见方香玉得不到她回应已经开始怒目而视,害怕的连忙道:“能进吕家的门,我就心满意足了。”
方香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又听得王杏花小声的问:“香玉,你跟昌大哥约的是今日吗?我跟昌大哥约的是明日呢。”
方香玉一听这话,醋意又泛滥了,她恶狠狠的盯着王杏花:“明天你不许去!我今日会把昌哥喊家里来商量我们俩的亲事,等我俩成亲了,再说你的事!”
“可,可……”王杏花委委屈屈的小声道,“我爹娘想把我嫁给李大麻子,我还要跟昌大哥商量对策呢。”
方香玉听不得王杏花话里透露出的她跟昌哥的亲近,尖叫道:“我说了!不许去!即便你进了门也不过是个小小妾室,还敢不听我的话?!”
王杏花被方香玉的尖利吓得哆嗦了一下,缩了缩身子,又有几分不甘道:“香玉,咱俩,咱俩家也没差多少。你咋这么肯定你就能当大的?”她想着,大家都是方家村出来的,都是种地的庄户人家。她甘愿给昌大哥做小的,那是觉得昌大哥迟早会娶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当妻子。这现下里,昌大哥要娶的正妻竟然是跟她条件差不多的方香玉,王杏花这心里,就有点说不出什么滋味了。
王杏花这话戳得方香玉差点就把怀孕的事给喊了出来,好在方田氏捏了她一把,这才堪堪住了嘴。
方田氏冷笑一声,替方香玉回答道:“杏花啊,瞧你这话说的,太不像样了。说句不中听的,你家没法跟我家比,你也没法跟我家玉儿比啊。这可不是我自夸,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家江哥儿早晚要中了秀才,光耀门楣,你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农户,哪能跟我家比?再说你跟我家玉儿,也不是我向着我家玉儿,你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人也没有会说你比我家玉儿好看的啊。这么一比,你说说看,我家玉儿不当大的,难道你当?”
最关键的是,我家玉儿肚子里还怀着他们吕家的长孙呢。当然,这话方田氏没说出口。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王杏花,话又直白又不好听,说的王杏花听一句就缩一点身子,听一句就缩一点身子,方田氏说完,王杏花整个人几乎臊的恨不能钻地里去。
方田氏这话听得方香玉分外舒心,她得意洋洋的看着王杏花,鼻子里发出个不屑的“哼”声:“就你这样的,也好意思问我为啥当大的?”
王杏花唯唯诺诺。
方菡娘看不下去了,她撩了帘子就要出去,却碰到老方头跟方长庄提着一个散发着农药味的种子布袋,慌里慌张的进了家门。老方头一进院子就喊:“老婆子,快出来。”
方田氏推了一把站在屋门口的方菡娘,丢下一句“好狗不挡道”,就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跑过:“咋了老头子?”
方菡娘踉跄几步方才站定。
“家里最近有人惹事没?”老方头胀着脸,跑的有些气喘吁吁,他拿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着急问方田氏。
“没有啊。”方田氏下意识的回答,有些紧张,“咋了,你跟老大咋跑成这样?”
方长庄把种子布袋放到院子一角,嘴唇有些发裂:“刚才村里有人跑来跟我说,村头有个公子哥,带着十来个随从,问咱家的地址,看着那阵仗不太好!我这跟爹赶紧跑回来,看看到底是家里谁惹事了,有什么对策没。”
方田氏愣了愣,似是想起什么,恶狠狠的转头瞪向方菡娘,嗓音尖利:“你个丧门星,是不是你惹什么事了?!我可告诉你,你要是犯了什么事,可别拖累我们家!你这早就分家另过了,给我们家不是一家子!好处我们摊不上你们一点,不指望!有啥灾事也别想拉我们下水!”
方菡娘只觉莫名其妙,然而她还是甚有骨气道:“你放心,现下里我喊你一声奶奶也不过是方便称呼而已。我也不觉得我跟你们是一家子。”
方田氏心里稍安,鼻子哼了哼。
老方头跟方长庄见方菡娘这般说了,心下稍定。
方才老方头进门时喊的声音那么大,那么急,方家剩下的几人,除了卧床的方明洪,几乎都出来了一看究竟。连王杏花也跟着方香玉后面钻出了屋子。她似乎已经接受了方香玉为大她为小的事实,老老实实跟在方香玉身后。
方香玉皱了皱眉:“爹,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老方头在院子里蹲着正洗手,头也不抬道:“没啥。你娘不是
说你今天要去把那位吕公子喊家里来做客吗?赶紧去吧,别让人等急了就不好了。”
“不必了,我已经来了。”
一个略有些沉的声音响起,只见着一个头戴玉带,脚踩锦靴,长相英武的青年男子迈进了院子。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队行止有度的随从,十几人的模样,分外有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