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内一片喧哗,许多人瞪大眼睛看着纳丝塔这边的方向。
熟悉的躁意从心底升起,纳丝塔抬腕看了一眼手表。
表面已经被磨花了几道痕迹,甚至出现了一道裂缝。
德拉科很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表面就顺着那白皙的手垂下的动作,被黑色的袖子遮住。
“抱歉,我可能要先离开片刻。”女孩平静的声音传来,带着微微的笑意。
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女孩再次开了口:“我想现在并不会有人在卫浴室等着对我做什么了。”
德拉科立刻把刚刚张开的嘴闭上了。
他撇了撇嘴,说:“随你,反正我觉得你中午做的那点事,肯定把那群胆小鬼吓死了。”
纳丝塔微笑着轻轻颔首,随后便站了起来,目光扫过不远处坐着的扎比尼。
扎比尼似乎一直在看着她,在她的目光移过去的瞬间,便与她视线交汇,随后对她用他那副风流倜傥的表情笑了一下。
她平静地微笑着移开目光,走向了礼堂门口。
扎比尼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礼堂大门外,才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诺特和另外几个斯莱特林都看向了他。
“我饱了,先回休息室。”扎比尼勾了勾唇角,语气愉悦地说。
“你的语气就像又要跟哪个女孩约会。”诺特面无表情地说。
“你真了解我,西奥多。”扎比尼拍了一把诺特的背,差点把诺特刚送进嘴里的果汁拍出来。诺特立刻瞪了一眼扎比尼。
“抱歉,抱歉。”扎比尼摆了摆手,跨出了长椅,走到了走道上,说:“再见了朋友们。”
……
黑夜中,霍格沃兹壁灯发出的淡黄色光芒在草坪上照出一道光雾。
走出霍格沃兹城堡的大门,踏上土路,经过草坪。
看到黑暗的禁林,她转过身,看到了她身后不远处,正在不紧不慢走向这边的男孩。
扎比尼双手揣在口袋里,步伐不紧不慢。他似乎比德拉科高一点,袍子没有扣起,衣摆松散地垂着,露出了他的衬衫。
显得他更黑了。
“我就知道你会赴约的,卡尔多斯小姐,”扎比尼在她面前站定,扬了一下眉毛,无人而黑暗的周遭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你果然就是我想的那种人。”
“随意地肯定自己对一个人的判断是非常危险的举动,扎比尼先生,”纳丝塔温和地微笑着,说,“虽然你那阅人无数的母亲,确实遗传给你了一双精明的眼睛。”
“哈,”扎比尼笑了一声,再次向纳丝塔迈了一步,垂眼看着她。黑暗之中,他的双眼亮着一丝暗淡的光斑,“我那阅人无数的母亲也告诉了我,关于卡尔多斯这个隐秘的姓氏的某些故事。你想不想听一听?”
纳丝塔双眸一片平静,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说:“想与不想,做与不做,这是两回事,不是吗,扎比尼先生?”
扎比尼扬了一下眉,看着纳丝塔,感叹一般,说:“你的话语真是周密,卡尔多斯小姐,跟着德拉科实在是太屈你的才了。”
“我还在想,你准备什么时候绕回这件事上来呢。”纳丝塔依旧温和地微笑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嗡——”哇这小屁孩居然想套你的话诶,有点聪明啊。
[闭嘴。]
“嗡——”你自己解开的屏蔽还怪我,过分。
“抱歉,说话拐弯抹角是我们这种人的习惯,”扎比尼面上丝毫没有歉意地笑着说,“这么看来,您是答应和我合作了,对吗,卡尔多斯小姐?”
“我不拒绝对我有利的东西,”纳丝塔依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然而墨眸中的笑意却逐渐散去,不紧不慢地说,“只是……我并不喜欢任何人威胁我,或者动我的东西。你之前不知道,我愿意谅解你,扎比尼先生。”
扎比尼的神色似乎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条金色的链子,蓝色的吊坠在黑夜中散发着光芒。
他将吊坠向纳丝塔轻轻抛来,纳丝塔伸出右手,稳稳接住。
“看来我要再次向你道歉了,卡尔多斯小姐,”扎比尼笑着说,“为德拉科今天受伤的手臂。还要有劳你隐瞒这件事情。”
“不必。”纳丝塔收起了吊坠,微笑着说,“只要你能提供足够的报酬,我当然会为我的主顾保密。”
扎比尼扬了扬眉毛,说:“一百加隆,我要和这个一样的东西。这个价格我想足够让您满意了,对吧。”
纳丝塔扬唇笑了笑,说:“很可惜,并不。这个东西,除了我,你找不到任何人能够制作出来。一百加隆,或许我能给你做个小的。”
扎比尼面色再次僵了僵。他缓缓收起了笑容,说:“两百加隆。”
“原来你的命是这个价格,扎比尼先生。”纳丝塔唇角再次上扬。
“为了你自己好,得寸进尺可不是什么值得坚持的交易习惯,卡尔多斯小姐,”扎比尼语气中的玩世不恭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悦与冰冷,“要知道以你现在的名声,在斯莱特林的状况可不太好啊。”
“别这么严肃,扎比尼先生,”纳丝塔眼帘微垂,笑容泛上了几分慵懒,放心,我不会狮子大开口,毕竟我可不是这么没有底线的人。”
扎比尼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女孩,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微微咬起牙关。
为什么他现在有种……刚刚被她耍了的感觉?
分明一开始还是他占上风。
“你想要什么?”扎比尼很快明白了纳丝塔的意思,说。
“很简单,对于扎比尼先生来说能够很轻松地做到。”纳丝塔语调轻盈地说。
“你也知道,在斯莱特林,我总是独来独往,”纳丝塔微笑着,抬手,食指轻轻卷着自己脸侧的墨发,“这样对我来说,实在太不利了。”
“你不是在赫夫帕夫和拉文克劳……甚至那些格兰芬多那里混得不错吗?”扎比尼似笑非笑地开口,眼中却毫无笑意。他的声音也变得慵懒起来,双手环于胸前,看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乌黑的墨眸转向他,微微敛起。
“我可是个斯莱特林,扎比尼先生,没有什么能够比达成我的目的更加吸引我。”女孩的声音一片漫不经心与理所应当,面上依然是不变的笑容。
扎比尼的瞳孔微微一缩。
面前的女孩背对着禁林,远处霍格沃兹的灯火光只将她的半张脸从黑暗之中牵扯出来。她的嗓音冷淡而慵懒,仿佛对世界的一切都毫不在意,与平日的温柔和善截然不同。
仿佛魔鬼的轻吟。
“也没有任何与这无关的东西,值得我耗费任何一刻时间。”
扎比尼看着面前神色不变的女孩,面色逐渐变得僵硬。女孩平日的言语在他脑海中浮现,与面前的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但很快,他扬唇笑了起来,掩饰脊背的冰凉和心中的紧张。
“包括德拉科?”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女孩的双眼,试图找到一丝破绽。
女孩似乎轻笑了一下。
“还包括我自己。”
……
德拉科百无聊赖、面无表情地坐在斯莱特林长桌旁,狠狠地咬着一勺蜂蜜布丁——在第三个前来问他和纳丝塔是不是某种关系的人被他礼貌地打发走之后。
他内心的烦躁充分体现在了他面前被他用勺子剁得千疮百孔的布丁上。
他刚刚满脑子都是纳丝塔说的话,根本没注意到纳丝塔又做了什么。
她用她的叉子喂了自己一块蛋糕!
怪不得她之后一脸无聊的样子——虽然她一直都是那个表情,不过他觉得刚刚那肯定包含着无聊的情绪——她又在做这种事情!
德拉科恼怒地想着,把一块牛扒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必须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对他——一个马尔福完全没有一点敬畏之心的女巫!
然而她是跟父亲都有合作的人……
女孩平静的双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含着柔和的笑意。
他咀嚼的动作不禁顿了顿。
嘴唇上,某个触感随之泛起。
一瞬间,他的脸颊再次发起了热。他顿时更加烦躁了,手肘支着长桌,手一拍自己的额头。
他怎么又想到这个了!
这个东西必须从自己的大脑中消失!立刻消失!
一边不明真相的克拉布和高尔:“……?”
德拉科扫了他们一眼。
克拉布和高尔继续埋头狂吃。
德拉科轻咳一声,面上强行镇定下来,重新拿起了勺子。
那个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究竟为什么她每次去卫浴室都需要那么久?
“马……马尔福学长……”唯唯诺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听着十分稚嫩。
德拉科转眸看向旁边,就见一个非常明显是一年级新生,胸口处有赫夫帕夫院徽的男孩畏畏缩缩地站在旁边,看着他。
男的啊……
德拉科丢掉了面对女孩时才会捡起来的绅士姿态,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说:“干什么?”
男孩似乎被吓到了,面色瞬间苍白了下来,说:“对……对不起!只是……卡……卡尔多斯学姐让我……让我告诉您她被斯内普教授带去办公室了,让您先回休息室不用等她了!”
德拉科瞬间瞪大眼睛看向他,扬声说:“她又被斯内普……”
话说到一半,他立刻止住了声音。回忆起上学期和今天发生的各种事情,他就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你可以走了。纳丝塔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找。”
“好的!再见!”男孩看上去几乎要给德拉科鞠躬。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飞快地转身跑走了。
怪不得这么久没回来。
德拉科挖起一勺布丁塞进嘴里,出气一般用力嚼着。
谁让她中午擅自对那几个蠢货动手的。
想到那三个女孩,德拉科咀嚼的动作不自觉地放慢了一些。
那三个女孩……被打残了。
他灰蓝色的瞳孔微微一缩。
怎么可能?
她的肌肉不是萎缩了吗?
一个明明走路都需要迁就的人,能把三个手上有魔杖的巫师打残?
是那三个女生撒谎了吗?
还是……
不,不可能。
德拉科捏着勺子的手微微紧了紧。
她怎么可能骗他呢?
她平常再怎么喜欢装,也不至于装出一副失去魔力的虚弱样子还不告诉他。
她顶多就是不告诉他,但肯定不会骗他。
还是说,那就是她本身的力量?
就算是没有魔法,也能徒手打残三个高年级的巫师?
虽然那三个蠢货确实很弱,但好歹也是拿着魔杖的四年级巫师。
想到这里,德拉科不禁脊背一凉。
脑海中,黑暗的禁林内,铺天盖地的巨大蝴蝶,绿色的光芒,死亡的尖叫,还有沉浸于杀戮的眼神再次出现。
他感觉自己的心微微抖了一下。
她果然有明显的这种倾向。
不过……反正她也不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几个蠢货也是活该。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肯定是那几个蠢货先搞的事情。
他想着,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向了礼堂门口,微微昂着下巴,不屑地扫了一眼在场四个学院的学生们。看到他们有些依然面带惊愕、难以置信和畏缩,他不禁扬起唇角。
一群无知又胆小的巫师。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纳丝塔·卡尔多斯是什么样的。
然而突然,他看到学生们讨论的表情逐渐变成了排斥和嫌恶。
他顿时想起来了纳丝塔的话语,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他知道纳丝塔是什么样的人……
但别人不知道。
在旁人眼里,他仍然是那个一句重话都不会说,甚至集温柔善良体贴耐心于一身的完美好女孩。
她今天那些话的语气,简直就像……
就像他。
对,就像平常的他。
高傲,不屑,鄙夷,讥讽。
甚至比他还要多了几分冷漠。
这……就是她原本的语气吗?
可她明明说过她在他面前从来不会故意装什么。
他想着,迈出了礼堂的大门,越发觉得不对。
一抹灵光闪过,他浑然脊背一凉。
只有一个解释……
她是故意的。
故意用他的语气,展现给在场的所有人。否则,明明平日对他这样的语气就不是很满意的她,不可能现在来用这种语气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话。
她对旁人一向作出一副完美的样子,不可能就因为这点事情而表现出这种……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样确实很欠扁。
她真的只是为了避免被骚扰吗?
虽然这个答案听上去也挺合理,但是……
为什么,他总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是因为她本身就古怪吗?
灰蓝色的眸中带上了深思,直接无视了经过的路人有些尖刻的言语。
虽然那些言语并不是对他,而正是对他正在思考的那个女孩。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仿佛一团乱麻,理不清道不明。
是因为她本身就很古怪吧。
这个答案,是他一向对纳丝塔的定义,在他看不明白她的行为的时候。
可是心中不知从何而起的惶然、空洞以及各种不明的复杂灼热的情绪,让他莫名有些慌乱。
他不知道缘由,但他的潜意识就是告诉他——
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他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缓缓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一般,再次把眼睛睁开,将眼底的烦躁清理下去。
既然不明白,那就问她好了。
他要和她谈一谈。
反正她对他从来都有问必答,不是吗?
他又在纠结什么呢?
……
夜晚的斯莱特林宿舍依旧十分冰冷,窗外的黑湖底依旧一片漆黑,不见任何光芒,湖水流淌的声音传入宿舍内。
宿舍的窗帘被瞬间拉上。
纳丝塔坐在了自己宿舍的床上,拿出了蓝色的吊坠。
鱼妖的魂影在晶石内缓缓游动。
脑海中,想起了邓布利多给她的太妃糖糖纸上的文字。
她和老头,竟然早就想到一起去了。
只是他不知道,对她而言,这说明虽然她付出了一些小小的代价,但是主动权也已经把握在她这里了。
只需要再巧妙地利用一下她现在特殊的处境……
墨色的玄息缠绕住了妖晶,将它包裹。咒诀毕,符文乍现,随玄息一起没入了妖晶之中。
妖晶的色泽瞬间变得暗淡,期间的鱼影也消失不见,仿佛一块普通的蓝色石头。
只要主动权在她的手中……
天机那令人厌恶的自我修复系统,也无法奈她如何。
她会拆掉天机出的每一招。
如黑湖湖水一般乌黑的双眸中,蓝色的晶石被冰冷包裹。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她达成她的目的,没有任何东西。
包括天机那混账的修复系统。
包括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