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晚会的路上,凯尔也试过喊米迦勒一起来,不过被后者拒绝了——他现在正忙于适应自己的新身体,再有就是,米迦勒也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能够在晚会里享受什么。
“我并不准备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殿下。”这是他的原话。
凯尔在询问前就想到了米迦勒可能会这样回答,所以真正得到回复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失落。
“那你加油...”
凯尔说完,通讯却没有挂断。
“哦对了,米迦勒,”她又想起了件事,问道:“阿丘行两兄弟,弟弟死了,那哥哥呢?当初总是能看到他跟在你身边。”
通讯的那头先是沉默了许久,而后才缓缓开口:“自从老三死后,他就一直待在外面了,这几天都没有回来过一次。
殿下如果在哪里遇见了他,就...”
米迦勒的话没有说完,通讯也如夜空一般陷入了沉默。
“就什么?”
“不,没什么。”
“...”
凯尔轻叹着摇了摇头:“米迦勒,我们两认识了都两千年了,你有没有心事我听你说话就知道...别的什么我也不说,就、别让自己后悔知道吗?那种感觉不好受的。”
有些事情,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很不应该的一件事,也只有真正经历过的自己,才知道那中不应该的背后藏匿的,是怎样的刻苦铭心。
等到通讯挂断,早已经没有自己本来样貌的米迦勒背靠着一棵年迈的椰子树,缓缓的坐到了沙子上。
血红色的金属四指握成了一个圆环,遥遥的对着天空的淡蓝色的卫星(月亮),虽然这具身体再也无法感受海风吹拂脸庞的轻柔,但是脑海中那对于过去的记忆却可以永远的储存下来。
恍惚之间,米迦勒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手里拿着一个梨的天狼星人,在一阵海风吹来、一道海浪卷起的时候,背对着米迦勒,一口将手里的梨丢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其实永生对我来说没太大意义,而且这颗星球上的资源也只够做一个那种玩意对吧?
“我是不愿多想事,又不是真的没脑子。”
“我现在这身子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而且二哥也是,他身体的检测数据我总是会偷偷瞟一眼。”
“估摸着我死后不久,二哥也要跟着一起死了,到时候还是你一个人。没必要替我这样一个家伙费心费力的,你不是还要跟着你的殿下吗?那女人的战斗力都甩你几光年了,说真的,你那什么什么计划还是留着给自己吧。”
“有时候,能够跟着一个人也是件幸福事...至于我们两兄弟,在大哥死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活着的意义,只是二哥还不想我死...我也不想他因我这样个人伤心...”
“最后,提前说一声再见吧,省的我哪天突然挂了都没机会道别。”
“咳咳——”阿丘行清了清嗓子,一直背对着米迦勒的他也转过了身来,黑夜中看不清模样的脸上只有那双棕色的竖瞳在反色着蓝月的光华。
“米迦勒。要紧紧的跟着你的殿下啊,可别跟我们两兄弟一样,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我会的。”
“哈哈,那就永别了。”
呼——
一阵大风刮来,吹的米迦勒头顶的椰树叶也哗哗乱响。
可能只有这种时候,接着风声的喧嚣,他才能真正的说一句:
“永别了,阿丘行。”
......
霹、啪啪哒——
黑色的木炭蘸着红色的光在石头堆成的篝火中燃烧着,时不时响起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却不会显得很吵闹。
将手里的一把竹签向着火焰中送了送,凯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对坐的符苓聊着。
“晚会居然是这样的,跟我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不过像这样围着篝火静静的坐着也挺不错的,很惬意。”
凯尔边说着,就看见篝火的火势渐渐的要小了。
对坐借着火光绘画的符苓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停下笔,她朝着凯尔小声道:“我去多拿点木炭来?”
灰色的烟从两人的身旁飘出,一阵阵微风从篝火旁吹起,将那灰色的烟吹上了天空。
凯尔一边拿着扇子扇风,一边将手里的竹签从火中拿了起来,红嫩的熟肉与点点白色的调料粉混杂在一起,那原本要逸散的香气却被一层金黄色的油厚厚的包裹住了。
将烤肉递到符苓手里,凯尔道:“火不用添,倒是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画什么?”
“今天在海上无意间看到的一个画面,我觉得意境太美,所以就准备画下来,背景已经画好了,就差一些主体还没上色,你瞧瞧。”
符苓说着,左手将画本递出去,右手接过凯尔手里的肉串,小小的咬了一口点头道:“嗯~味道不错,不亏是天基王的御用厨。”
“多谢夸奖。”
凯尔笑着打了一个响指,就见那原本快要熄灭的篝火又燃了起来。
将屁股稍稍向后挪,凯尔赤着脚,双腿盘起在方形的草垫上,拿着画本的左手也抬起到胸前——一张梦幻的画出现在她的面前。
“很漂亮啊,不过这个海面看起来跟照片一样,是写实?”
“是的,原本的画面就已经足够美了,不用再多加什么处理,按着原样画就可以了。”
符苓这话说的很自然,在白纸上完美的重现一个画面对她来说貌似是跟吃饭喝水一样再轻松不过的事。
不过,欣赏的同时,凯尔也有些好奇。
“你这张画里没有上色的这个是什么动物,海豚?看着又有些不像。”
“一种黑色的鱼,有见过吗?”
凯尔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摇了摇头说:“我的数据库里没有这种物种的记录,天使的数据库里也是,是这颗星球特有的生物吗?”
凯尔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全身被阴影遮住了。
扭头向后看去,又响起了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
“至少我在这的两千年里是没有见到过这种生物的。”
将身子笼罩在带兜帽的宽大风衣里的天狼星人蹲下了身子,一把将半个篝火的位子给占了。
“好久不见,殿下。”天狼星人道。
凯尔也点头回道:“好久不见,阿丘行。”
“要一起吃吗?”
“多谢殿下邀请,但还是不必了,我只是待一会儿就走。”
阿丘行依旧是过去那般,非常礼貌。
因为位置的大小,也因为他并不准备久待在这,他是以跪坐的姿态低着头向一旁的符苓问候道:“是叫符苓吧,小姐?我的名字是阿丘行。”
“你好...”符苓仰着头说。
阿丘行实在是太高了,符苓只有这样才能看见阿丘行的半张脸。
有着火光的照耀,符苓至少能够看清阿丘行的兽嘴和老化的零星鳞片。
“请问有什么事吗?”因为看不见对方的眼睛,所以符苓不准备使用自己的什么小手段,直接了当的向着阿丘行询问道。
后者也是洒脱,当即就道:“的确是有事情想问一下符苓小姐。”
“是有关小姐那张画的,”阿丘行在火光下的半张脸看不出任何神情的变化,他说:“我想知道,小姐是在哪里遇到这黑色的生物的?”
“这个吗?我也不好说,因为当时并没有太过在意自己的坐标,不过可以给你指出一个大概的区域。”
“有劳了。”
“...”
凯尔双手托腮杵在大腿上,她看着恭敬向符苓请教的阿丘行,又看了眼夹在自己两腿间的画,心里想到了什么。
——黑色的敌人...黑色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