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没儿子。”朋友接道。何乐知又听话,又守承诺。韩方驰下班回的自己家,一开门先看见了何乐知的鞋。屋子里一股非常浓的黄油煎虾的味道,何乐知在厨房,听见声音在灶前后仰着朝这边看,看到韩方驰回来,笑笑说:“韩大夫下班了?”第43章 韩方驰在这一刻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其实他也没那么“不着急”。韩方驰去洗了手,过来厨房问:“有什么需要我做?”“没有,你别沾手了。”何乐知回头看看他,“你不换衣服啊?”“那我去换。”韩方驰说。衣服换完,往厨房冰箱一倚,他以前就总站这儿,何乐知说:“你去坐着就行。”“我就想站这儿。”韩方驰看着他说。以前他站这儿何乐知没感觉,现在他再站后面,何乐知总觉得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总分心惦记着往后看看确认一下,又没法看。何乐知把蒜末倒进锅里,接着是调好的酱汁。煎过虾的灶边溅的都是小油星,何乐知总是在做菜的间隙擦来擦去,韩方驰看他转头到处看了看,就知道他在找什么。韩方驰走过去,打开上面的拉门,屈起胳膊的时候不当心碰了下何乐知耳朵。何乐知往旁边一躲。“吓一跳?”韩方驰拿了包新的厨房湿巾下来,打开放在旁边。“没事儿。”何乐知肩膀蹭蹭耳朵说。韩方驰看了看他的耳朵。何乐知耳垂小小的圆溜溜的,看着挺好玩儿的。韩方驰想起来高一他俩做同桌的时候就聊过这个,何乐知说他耳朵看着就硬,他说何乐知耳垂圆。那时候何乐知还按着他耳廓往下压压,哈哈笑着说:“你睡觉不硌吗?”韩方驰侧躺久了的确耳朵会压得疼,那会儿俩傻小子聊了半天耳朵。刚才韩方驰倚冰箱那儿是站何乐知身后,动了下位置之后就变成了何乐知斜后方,站这儿看何乐知耳朵,这视线就非常明显。“你要不让让?”何乐知终于还是说。韩方驰“嗯”了声,“往哪儿让?”“上外头坐着。”何乐知朝外面抬抬下巴,“别在厨房。”韩方驰倒配合,转身就出去了,去餐桌坐着。何乐知也算松了口气,现在他俩离近了彼此的存在感太高了。吃完饭何乐知待到快八点,拿了自己的包,说要走了。韩方驰也跟着站了起来,去收拾厨房垃圾桶。何乐知站在门口等着,韩方驰过来时他伸手要去接,却见韩方驰揣起手机穿鞋。“你要出去?”何乐知惊讶地问。“你不是要回家?”韩方驰一只手拎着垃圾,示意他开门。“你也去?”何乐知确认道。韩方驰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何乐知指指手机屏幕,“八点了。”韩方驰像是欲言又止。何乐知关了门仍看着他。“我不说了吗?”韩方驰按了电梯,“我想多跟你待会儿。”电梯到了,韩方驰一脚迈进去,何乐知只得在后面跟着。他们俩的房子之间这几百米距离,说长不长,说短却也能走半天。两人走得都不快,初夏的天气,晚上清凉的风吹在身上,空气里是时有时无的花香,隐隐约约。又到了何乐知可以每天跑步也随时能出去玩的季节了,一到了春夏他身上就像劲儿使不完一样,每次运动完眼睛都特别亮,浑身冒着热气儿。两个小区隔着条街,过街时何乐知走在左侧,车灯晃过来,他下意识抬起右手虚挡了下韩方驰。他没戴眼镜看不清,其实车还离挺远的。韩方驰托了下他抬起来的胳膊肘,把他带了过去。何乐知胳膊微凉,韩方驰手热,温差使一个简单动作的触感被放大了,又在放开之后缓缓地被风带走。何乐知拎着冰淇淋到何其家时,二楼刚上完课。视障女孩儿摸着楼梯扶手一步步下来,何乐知在下面看着她,温声提醒:“小心一点。”“哥哥好。”女孩儿笑着说。“我刚才听见你唱歌了,进步很大。”何乐知笑笑,“今天何老师听起来也很温柔。”“是的!”女孩儿悄悄地说,“今天一直在夸我,我都要飞起来了。”何乐知看着她自己走到沙发处坐下,给她拿了盒冰淇淋,女孩儿接过来放在手里,没吃。“我帮你拆开?”何乐知轻声问。女孩儿于是伸手递过去,何乐知拆开包装,把冰淇淋和勺子分别放在她两只手里。“谢谢哥哥。”女孩儿有些腼腆地说。“不客气。”何乐知说。何其每周都抽时间在家给女孩儿上课,钱也不收,就是批评得狠。何其学校里每年都能考出不少成绩亮眼的艺考生,现在也只有这个女孩儿还有在家上课的待遇了。家长过来接的时候,女孩儿冰淇淋还没吃完。何其在楼上打电话说事一直没下来,何乐知去门口送,家长客客气气地跟他说话,是个看起来很朴实的阿姨,或许年纪不大,只是有些沧桑。等何其下来,何乐知把冰淇淋给她,说:“老师辛苦了。”“非常辛苦,我还有一节课,你跟我一起去?上完课咱俩直接在外面吃。”何其说。“好啊。”何乐知说。何乐知今晚不回去,韩方驰晚上也跟朋友吃饭去了。一段时间以来,他们并不是每天都非要见面,仍然各有各的空间,只是每次隔一两天没见的话,再见面肯定会多待一会儿。对韩方驰的类似要求何乐知几乎不拒绝,他本来就是个包容度很高的人,韩方驰也并不会提过分要求,诸如“多待一会儿”“给我打电话”“明天想见面”那些带着毛毛刺的小要求何乐知都会满足。但其实在何乐知第一次恋爱之前,周沐尧想谈没谈上的那两年,他也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本质上还是个防备心重、界限分明的人,那时没有默认周沐尧一点点跨越边界,他的纵容是在他们在一起之后才开始的。如今对韩方驰的区别对待,或许因为在这一切变得混乱之前,韩方驰本来就在他的包容圈里;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对彼此都足够了解,何乐知在韩方驰眼里几乎是透明的,他的边界在哪里、怎么相处他才舒适,韩方驰都知道。“这段时间心里有事儿?”晚上,何其跟何乐知一人抱着小小的半个西瓜,拿着勺吃,何其见他回了条消息之后半天没说话,问了句。何乐知看了看她,接着吃西瓜,没回答。何其也不多问,腿上放了张纸吐西瓜籽,一边用没拿勺的手刷视频。何乐知过了半天才叫了她一声。何其把视频软件关了,“嗯?”“我跟方驰,”何乐知卡顿了下,接着说,“现在关系有点为难。”何其看着他,“为难在哪儿?”“他想谈恋爱。”何乐知深吸了口气说。何其反应了几秒,确认道:“跟你谈?”何乐知点点头。何其吃西瓜的动作停了,过会儿问:“闯祸了,是不?”何乐知闭着眼又点了点头。何其抬手过去,摸摸他后脑勺,说:“确实闯祸了。”何其没有一次责怪过何乐知的性向,在她看来这不是他的错。可她没有立场替别人宽容,在大多数家庭里,同性恋依然是个提起来即色变的事,这要比孩子婚姻不幸更难接受。当前社会环境下,它依然代表着“不正常”,在一个从小优秀到大的孩子身上,它的“摧毁性”或许更强。何其不可能像袒护自己孩子那样不管不顾地撺掇何乐知什么也别管,她也从来不干涉何乐知的决定。“那你怎么想?”何其问。何乐知想了想,苦笑了下,说:“就……为难呗。”“你喜欢吗?”何其直接问。何乐知看过来,在何其能穿透他的视线下,点了头。何其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搓了搓他后脑勺。在何乐知的各种考量里,都不关乎他自己。在他看来,困难都在韩方驰身上,那些感情以外附加的东西太沉重了。“需要我的意见?”何其轻声问。何乐知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何其笑了,问他:“自己有主意了?”何乐知没吭声。何其笑着问他:“第一念头是怕我往好了劝,还是怕我往散了劝啊?”何乐知仍没说话,只笑了下看着何其,有一种被看透了的坦然。何其笑笑,接着吃西瓜,最后对他说:“相信你自己。”相信什么呢?相信自己能做出合适的决定?相信以后不会因为现在的决定后悔?还是相信自己能安稳地托住别人的未来,给他好的、幸福的生活。何乐知周日中午吃完饭从何其家离开的,走时还在小区门口水果店买了两个小不点儿西瓜,昨晚吃的那个特别甜,有种小时候的西瓜味儿。他俩这天还是早上韩方驰刚醒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上午有个研讨会,之后再没联系。何乐知先把车送回去,然后拎着西瓜来了韩方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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