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细想,陆诗语转身跑去。
春风自耳边呼啸而过,陆诗语觉得脑中乱作一团,有失望,伤心,不解,茫然……
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袖,不用猜,陆诗语也知是谁。
她冷冷地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对江贺生行了一礼,淡淡道:“还未恭贺表哥订婚之喜呢。”
江贺生嘴角带了一丝苦笑,对陆诗语道:“你何必这样挖苦我?你不知道,我……”
陆诗语冷笑:“究竟是我挖苦,还是你薄情寡义?”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江贺生眼看着她从眼前消失,想伸手去拦,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陆诗语一路小跑,不知不觉中,已然泪流满面。
少时的喜欢便是这般刻骨铭心,即便过了那么久,如今想来,她仍觉得那是锥心之痛。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陆诗语仔细瞧,却正是适才与江贺生私会之人,户部侍郎家的千金杜瑶玉。
陆诗语并不想与她接触,如今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更不想让杜瑶玉看见,于是她转过去,打算避开杜瑶玉。
哪知杜瑶玉却唤住了她。
“陆娘子。”
陆诗语脚步一顿,自知是避不开了,于是淡淡地对杜瑶玉行了一礼,“杜娘子。”
杜瑶玉拿着绣帕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她缓步向陆诗语走来,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陆娘子这是做什么来了?”她率先开口问道。
盛华寺姻缘最为灵验,她这是明知故问,陆诗语心中闪过一丝恼意,勉强忍住了,才道:“随家母前来上香。”
杜瑶玉哦了一声,随即意味不明地打量起了陆诗语,眼中尽是不怀好意。
陆诗语被她看得十分恼怒,想着自己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杜瑶玉就是这般看她的笑话的,正打算离去,这时又听杜瑶玉道:“我听闻你与江郎曾经是青梅竹马?”
听到她提起江贺生,陆诗语心中愈发愤懑,这杜瑶玉分明就是想上门来嘲讽。
陆诗语便淡淡道:“杜娘子大约是误会了,我们两家是亲戚,故而从前往来频繁了些。”
杜瑶玉讽刺一笑,“亲戚?很快便不是了。”
陆诗语脸色一沉,她知杜瑶玉这是看不上她们这些商户亲戚,心中不由嗤笑,这杜瑶玉也是个眼皮子浅的。
见陆诗语不答,杜瑶玉接着又道:“你可知江郎他为何不喜欢你了?”
陆诗语呼吸一滞,心里一阵绞痛,杜瑶玉这话可谓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诚然,江贺生选择杜瑶玉必然有家世的原因,可方才,他对杜瑶玉那略带羞涩的语气和小心翼翼的表情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她一时间愣住。
杜瑶玉一步步向她靠近,身上的脂粉味随风飘散,嗅入陆诗语的鼻中。
她望着杜瑶玉那精致美丽的五官,陷入了深深地自卑当中。
杜瑶玉站定,似笑非笑道:“陆娘子可曾照过镜子,知晓你这副圆润的模样?”
陆诗语闻言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平心而论,陆诗语长得并不丑,只是她自来被家中娇宠惯了,在吃食上一向是没有节制,故而生得确实是比同龄女子更为胖些。
杜瑶玉抚了抚鬓角,露出纤细的皓腕,低声笑道:“江郎说,他就是喜欢我这样清瘦柔美的女子。”
她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唇色惨白。
原来,江贺生喜欢这样的女子。
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快步跑了出去。
陆夫人见她一身狼狈,不由大感意外,陆诗语只是推说自己累了,要回府中。
陆夫人只当她是哭过一回,将心中的郁闷消散,此事便过去了。
可谁曾想,陆诗语自盛华寺回来后,便不大爱吃饭了,人一天比一天消瘦。
直至后来,竟然得了厌食的病症,陆老爷请遍了名医,也无人能够根治。
这归根到底是她的心病。
自那以后,陆诗语便再未见过江贺生了,哪怕是他大婚那日,陆家只是派人送去了一份厚礼,并未出面,两家人便这般断了往来。
再后来,陆家搬回了元和镇,京中的生意不再做了。
江贺生并未如愿在仕途上顺遂,他的岳父在他成亲后的几年,便因贪污被拉下了马,未牵连到江家已是万幸。
江家这几年败落,江贺生亦被调到灵州,江家姨母这才想到了陆家,碍于那些陈年旧怨,特意前来赔不是。
陆老爷生意场上纵横多年,虽然与江家有恩怨,可对方毕竟是官身,不得不予之三分薄面。
哪知竟然陆诗语碰见了。
杜瑶玉今日也来了府中,她瞧见陆诗语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甘心地垂下了眼。
时过境迁,陆诗语心中的那份怨恨早已淡去,只是,她仍旧对杜瑶玉喜欢不起来。
杜瑶玉这些年受尽了婆家的冷眼,眼见陆诗语出落的愈发好,而自己这位昔日的官家千金如今却要来拜访她这个商户之女,不免心中不是滋味。
她明面上说尽了好话,可在与陆诗语独处时,却处处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与江贺生是如何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又佯装是为陆诗语担忧,实则是影射她多年未嫁,已然成了老姑娘。
陆诗语面上不显,十分得体的应对了过去。
可心中的滋味,大约只有她自己能明白。
旁人都劝她,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她应该忘了此事。
但哪是那样容易忘记的?每每想来,便是锥心之痛,她不能释怀。
听到这,宋小晚神色复杂。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而陆诗语说完了这些,在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压在自己心底的秘密,而今终于与人道出,是说不出的轻松。
可是如今,她不免一阵茫然。
宋小晚递上了一方帕子,陆诗语愣愣地看着她。
“女孩子,总要多爱护自己,为了一个不重要的男子,不值得如此。”
不值得如此,确实不值得如此。
陆诗语盯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眼底是释然。
其实这些年,自己已渐渐忘了江贺生的模样,在心底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如今想来,或许只是自己的不甘心吧。
她接过宋小晚手中的帕子,将泪痕擦干,淡淡一笑。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为那个人伤心了。”
宋小晚笑道:“这便对了,这天下的好儿郎多得是,谁要守着他一个了?”
“你想吃些什么,我去厨房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