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国师府的下人送来的,三个大的保温盒放在院里的石桌上就离开了。叶昭瑜人小,不过刚刚比石桌高出一个头,然而要去拎饭盒就有些艰难了。齐霜先把自己的搬下来,又把叶昭瑜的搬下来,想了想,还是把最后一个饭盒搬下放在石凳上。
叶昭瑜见状愣了愣,齐霜有些不自然,撇嘴道:“那个哭包也就比你高一点点。”
两人把午饭搬到齐霜的屋里一起吃了。菜式都是一样的,荤素很均衡,味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至少是不能和侯府比,但叶昭瑜反而吃了不少。
齐霜可能是被憋的狠了,吃饭嘴也不闲着,一边吃一边说,她觉得在国师府最幸福的事就是每天都能吃饱饭。然后开始对她的饥饿的前半生展开了详尽的叙述。
“有一次我乞讨了一天都没有收获,什么都没吃,饿的我眼冒金星,东西都看不清。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的突然拿着一个包子走了过来,跟我说他观察了我很久,然后对我说,只要我能让这个包子亮起来,他就带我去一个永远不愁吃不愁喝的地方。
我一听,这不明显是个骗子吗?
于是我二话不说,把包子抢过来就跑,他带的狗都没追上我。”
齐霜说的洋洋得意。
叶昭瑜:“。。。”
两人吃完午饭,齐霜还在喋喋不休着她的饥饿史。
院子里忽然来了人,两人走出房门看见一个穿着淡紫色双襟罩衫,下面配一条深色裙子的高挑女子站在柳树下,齐霜猛地闭了嘴。
叶昭瑜心里明白,这就是那位沈先生了。
沈先生长的虽然没有美人的模子却也并不丑,五官端端正正,身材瘦削高挑,只是一张脸实在惨白,因而导致整个人一种阴气沉沉的气质。叶昭瑜总算明白为什么齐霜说第一次见的时候吓的半死了。
好在有齐霜给她提前做了心理暗示,再加上又是两个人,叶昭瑜也没有怎么露怯,规规矩矩地照着齐霜的做法给沈先生行礼。
沈先生意外地看着叶昭瑜,即将七岁的小女孩一张标准的美人脸,白皙的面容干干净净,眉眼清亮,五官精致,说话的声音软糯却清晰,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沉稳的气质。
来告知的下人说今天来了到了两个世家的小女孩,她还以为要么就骄纵的不成样,要么就哭哭卿卿地惹人烦,没想到竟然有个清亮的。
收敛了神色,沈先生在两个小孩身上扫了一圈,皱了皱眉,肃声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人?不是说三个的吗?”
齐霜小声回了:“还有一个在房里呢。”
沈先生的眉头一下就锁死了,脸色难看地抬脚进了左边的正屋,没过一会儿,左厢房突然爆出了一阵尖锐巨大的哭声,简直震耳欲聋。
叶昭瑜和齐霜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做什么。
好在那哭声很快就弱了,似乎沈先生说了什么,渐渐地连哭声也听不见了。
又过了一会儿,沈先生面无表情地出来。走出屋门时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一个小女孩也穿着拖地的灰衣小声啜泣地跟了出来。
沈先生看向叶昭瑜和齐霜,示意她们跟过来,然后抬脚进了左厢房旁边一列的第一个屋子。
屋里很空旷,有点像是书塾的构造。前面放一张大的桌子,桌上放着戒尺和一些纸笔。中间放着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有一个蒲团。
沈先生让她们席地而坐,叶昭瑜没上过书塾,不知道什么叫席地而坐,只得去看齐霜的坐姿。最后一个女孩从出屋后就一直小声啜泣,等到了屋里坐下后,索性直接趴在桌子上小声的哭。
沈先生也不管她,自顾自地拿起戒尺。
“到了平山书院,要时刻注意衣食言行。”
“衣,要穿平山书院发放的道服。不可着其它服饰,不可随意改动道服,不可使道服污浊,不可使衣冠不整”
“食,要吃平山书院提供的食物。不可浪费食物,不可随意加餐,不可夜里偷食,不可贪口腹之欲。”
齐霜举起了手,她虽然在这呆了一年多,可是这种训诫一律是留到即将去平山书院的前几天才开始的,因此她也是第一次听。
沈先生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太想搭理她,又看了眼旁边认真听讲的叶昭瑜一眼,只得按耐住性子,示意她问。
“什么叫不可夜里偷食?”齐霜歪着头。
叶昭瑜也有点好奇,偷偷伸长了脖子。
沈符师扫了她们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们以后自会知道。”
“言,要回答平山书院师者的问题。不可多嘴多舌,不可言语污秽,不可聚众喧哗,不可口出狂言。”
“行,要符合平山书院的规范。不可乖张生事,不可殴打同门,不可偷鸡摸狗,不可目无师长。”
“除此以外,还有具体的条例规范,惩戒制度。”
“每日卯时必须到达书堂,必须按时完成师长任务,不许随意盘问,。。。”
“。。。”
具体的条例规范讲完时,太阳已经要落下了。
昏黄的夕阳斜照进屋里,沈先生仍旧面无表情,语音却很是轻缓,和初见时说话的冷酷严肃完全不同。
叶昭瑜看着沈先生,她虽讲了这么多的条例规范,然而语音的柔和却总让人觉得她仿佛是在怀念什么,这位先生也在书院习读过吗?
至于齐霜,已经完全听呆了。现在她的脑子里全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必须。。,必须。。
而另一个女孩,倒是不啜泣了,改成默默流泪了。她坐在书桌前,一边听着,一边流着泪。倘若听到了什么规定有所感触,便悲从心来,猛地抽泣一声,眼泪从缓缓地流变成刷刷地流,竟然就这么哭了一下午。
六岁的叶昭瑜抽了一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