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共议大事
东京，郊外的山中。
那七人进入本殿之后，大队人马才涌进了神社，这些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并肩走着，虽然拥挤但却井然有序，没有人抢道也没人拖后。
紧接着所有人在石壁前深深鞠躬，然后把手中的伞放在本殿前，最后黑伞密密麻麻地一大片便如云集的乌鸦。而此刻神社前后近百辆车封锁了道路，荷枪实弹或者扛着长刀的男人们站在阴影之中，没有人再敢靠近，哪怕是往这座朱红色的建筑哪怕一步，一眼。
本殿地上通铺这榻榻米，其中却未供奉神龛或者佛像，内壁一圈都是色彩饱满的浮世绘，精心巧绘，笔意酣畅，画着一场妖魔神鬼的战争，上空云卷云舒火焰飞舞，下方神奈川冲浪里的浪花涛涛，或浮或沉。
期间数不胜数的大大小小的妖怪恶鬼在上，手持百家尖兵，相持相交，面具或者脸上尽是可怖的神色，他们的眼中还有萤火掠过，居然是用磷脂的颜料点睛的，所以历经百年也不曾褪色、改变。
正如这幅盛绘之下的众人，几百个黑衣的男女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无人敢跪错位置，无人敢在这个庞大的组织中不摆正自己的屁股。
“大家长，参会人员已悉数到齐，战略部石州斋、丹生严、左上部等长老、联络部负责人以及下属三十四人，五小姓家人计数一百三十四人，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下辖关东支部支部长以及组长十九人、关西支部支部长以及组长十七人，岩流研究所十四人、丸山建造所七人……共计四百四十人在此。”
黑衣的秘书吧名册呈到银发老人的面前，“政宗先生请过目。”
“稚生呢？他在哪？”
政宗先生看了场中唯一空着的座位，“夜叉乌鸦，稚生在哪里？”
跪在后排的乌鸦小步出列：“少主已经到达很久，一直在巡视周围以确保诸位家主的安全，我和夜叉这就去通知他。”
窗外雨点如玉碎，大殿后的供奉殿里黑着灯，光线晦明一体。
源稚生屈起一条腿，坐在窗前，一个人喝着一瓶山崎威士忌，看着外面的雨景好一阵发呆。
他没有想到最后的计划竟然是这样，纵使他心志再为坚定，再为强韧，近些天受到连番打击的他也不免想要一醉方休，灭了这愁。
“老爹啊老爹，你怎么忍心……”
“少主！”
门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乌鸦冲了进来，看见了源稚生的背影，“少主，大家长跟各姓家长已经到了，就等你就位了，你再不去那些人又会嚼舌了。”
“知道了。”
源稚生皱眉，
“那群老家伙真是……让人有些火大。”
乌鸦不敢接话，从怀里摸出一瓶漱口水出来，“少主，水，漱漱口，别让他们闻见你的酒味了，还有，我是说你在周围巡视，要不去淋些毛毛雨？”
“乌鸦你最近有些婆妈了。”
源稚生缓缓站起身来，一脚踢开了窗户，任由风雨呼呼地涌进，他接过递来的漱口水，大力地喝了一口。
此时夜叉正在门口放风，以免有人接近供奉殿发现里面酒气熏天的真相。
夜叉和乌鸦知道源稚生没到场肯定是因为喝得有点多了，最近几日，不，可以说是自从在大阪斩了那樱井明妖怪之后，少主的心情那可真是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是有了心结，中了魔咒，但是身为下属的他们也只能干着急，希望这些阴霾能够早日过去。
最近这几日他们都在这附近活动，可以说是相当于放了个小假期，乌鸦和夜叉原以为这应该能让少主重新恢复振作，但是依照现在的局面来看，情势依旧不容乐观。
“少主，你还是在想樱井明的事情吗，那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乌鸦看着一道水柱从源稚生的口中吐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掠到了窗外，发出啪啪落在地上的声响。
“樱井明……”
源稚生缓缓念着这个名字，顿了顿，轻笑了一下，“不，我没有在想他的事，不过你这一提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源稚生目光幽幽看着迎面打来的微小雨珠，“他说的那番话，他说出的那番话……绝不是、绝不是他说的！”
源稚生说的咬牙切齿，就连门口守门的夜叉听见了也觉得有些胆寒，惊慌到不知道这话究竟暗含这什么意味。
“一辈子没有见过光的蛾子，遇到火就会扑上去。烧死别人无所谓，烧死自己也不可惜，烧掉整个世界也都没什么，只是想要那光……这是一只蛾子对光的饥渴。”
源稚生在之前的几个日夜中反复思索着这句话，他之前看过樱井明的小说，里面的语法结构跟词汇运用粗劣稚嫩，跟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试图去抓住这若有若无的痕迹，最终又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而放弃思索。
但是现在，在这山中，风雨之前，源稚生仿佛感悟到了什么。
是那个早已经死去，在黄泉幽冥之中的鬼魂附在了樱井明身上，借由他口，对着他说出了这句哀艳中透着疯狂的话语。
而那天，也是这如此的风雨之中。
雨点不大不小，风也不急不缓。
原来他的鬼魂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在所见所感之物上徘徊流转，不断地撩拨着他那假装坚韧的心弦。
这是一个诅咒。
源稚生心想，但话却不自主地说出了口。
“什么？诅咒？”
乌鸦愣了一愣，刚接过剩了半瓶的漱口水重新揣进怀里，此时他的眼睛跟手却不由得愣住了。
“那…那要进行驱邪仪式吗？在开完会之后？我跟夜叉去准备，或者叫樱？她曾经说过她有认识这方面很出色的大师好友…….”
但是源稚生这时候却全然听不进去了。
不，世界上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但是它还是发生了，那么…那就一定不是巧合！
那绝不是樱井明自己的话，那句话是有人故意说给樱井明听，又故意让樱井明在临死之前说给自己听的……也就是说樱井明的死早已经被计算好，他是个被放弃的试验品也是个信使，他坐在长途列车去往遥远的北海道，其实是奔向自己的墓地，那节车厢是源稚生定好的处刑地，同样也是被幕后那人提前设置好的舞台。
而那场死亡的舞台剧其实早已经注定，樱井明一定会死，而在死前，也一定会说出那句早被设计好的遗言……
没错，樱井明是在那节车厢之中就死了！
而在大阪的那个樱井明，其实早已经失控暴走！是幕后之人留下的最后杀招！
是要将疲惫的源稚生置于死地！
听着……同样的遗言！
源稚生不寒而栗！
不知道是因为被这风雨吹透了背襟，还是酒气散去，心中的那股火也随之消了下去。
“不！不可能！”
源稚生为自己感到失望，那个人，自己明明已经亲手埋掉了才对！
他下意识握紧了刀柄，就像是全力握住了某种信念，脚步交错，全身的肌肉紧绷，力量随着大龙的扭转从地面传到了身体的每一处。
风雨中，凌厉的身形瞬间让这个醉酒的男人变成了一条随时警戒猎捕的凶豹子。
“少主——”
乌鸦大气不敢喘一口。
风雨忽地大作，那扇半拉的歪斜窗户飘摇着，没有敌人、也没有任何的异样，只剩下电闪过后，在木地面上留下的一个重叠的影子。
源稚生默立良久，收刀回鞘，披上黑纹付羽织转身出了门。
眼下时局动荡不安，各番人马相继登台献唱，人心浮动如彩河上的灯花，刀光剑影，推杯换盏。
人不能逆着大势，既然已在漩涡之中，就不能再想着脱身抽离的事情，应顺势而为，激流勇进。
至少，自己这把刀，现在，还不能钝。
……本殿。
“豪油根！豪油根！”
隆两次连续跃起，打出他的升龙拳，春丽躲闪不及，被斩去一大截血槽。
乌鸦跟夜叉回到本殿的时候，万妖绘卷之前垂下了白色的投影幕布。
家族全体精英屏息凝神面色严峻，一同观摩着大幕上的《街霸》对战。
大幕前摆着八张小的案桌，桌上供奉着不同的长刀。
刀柄上用黄金描绘着八种不同的家纹，分别是橘家的十六瓣菊、源家的龙胆、上杉家的竹与雀、犬山家的赤鬼、风魔家的蜘蛛、龙马家的马头、樱井家的凤凰跟宫本家的夜叉。
三大姓、五小姓皆在此，出席这次的家族聚会。
而他们，甚至还都不知道此次家族聚会的目的，足足有几十年家族没有举办过这样盛大隆重的集会了。
他们中的很多人平时都分散在全国各地，为家族驻守着不同区域城市的地盘，所以即便是以往的新年集会，也会有很大一部分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到不了场。
但是这次，没有人敢不来，即使是发生十分要紧的事情，也得提前安排好或者解决掉，不给家族落下半点面子地庄重到来。
但此时此刻，他们居然在围观一场拳皇街霸的联网对战？
这是否意味着家族要进军游戏产业或者这两个人物都是有着更深层意味的指向？
是要用这两个对战人物的特征告诉他们遭遇的劲敌是谁麽？
总之一定是有深意的！毕竟……操纵人物对战的可是那位！
上杉家主！
上杉家主居然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虽然她用黑纱遮住了半边容颜，还穿上了男人穿的黑纹付羽织，但是宽大的和服还是在一些线条上表明了这是一位少女，正如家纹那样，竹与雀，空灵地像是在竹林中寻找竹实的雀鸟。
同样的，她的动作也是，当她听闻源家家主还在巡山的时候，就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从和服里拿出了游戏机的手柄，然后本殿中的投影设备启动。
接着就是麻利地进入游戏进行选人……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超过理解，一时半会竟然也无人吱声，还以为这番举措肯定是有着更深一层的意味，所以上杉家主可以能与这个顽强的隆打到现在，打得有来有回，不分上下。
至于政宗先生的轻声遏止，也在一道身影悄然入殿后平息了下来。
源稚生到了，管孩子的时候还是由他出面吧，毕竟他们俩兄妹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
这让他很欣慰，同时也有着隐隐的担忧。
但很快，这种忧虑就被抛之脑后了。
源稚生入场之后，立即分析看清了眼前的局面，知道这个心智异于常人的妹妹又不分场合的开始胡闹了。
“唉。”
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源稚生走过去，直接掐掉了电源。
啪！
画面立即消失，幕布缓缓上升，游戏手柄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
“今天的会议很重要，等开完会再玩。”
语气稍微有那么一些严厉，就像是长兄正在教育妹妹。
但是很明显并没有奏效，不同以往的温和像是晴日猛然被淋了一场雨的上杉家主并不买账，扯了扯他的袖子，表示生气。
“我等会陪你一起玩。”
源稚生用很小的声音说，面不改色，随后把她的手从袖口上取下，不着痕迹地。
“诸位，抱歉来晚了，雨有些大，安全却容不得半点马虎。”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橘政宗率先鼓掌，接着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不愧是少主啊。”
乌鸦赞叹。
“不愧是少主。”
夜叉也低声说，“竟然和之前判若两人，你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把重新磨得锃亮的刀。”
“安全就好，快坐下吧，这种大风大雨天还要你亲自检查安全事宜，真辛苦你了。”
橘政宗说。
源稚生在源家的小桌边坐下，一旁是扯着自己袖子捣鼓的上杉家主。
此时本殿中的气氛已然凝重至极，但是上杉家主却仍旧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但是也没有人在意她的小动作，所有人都看向了橘政宗，等待着，屏息着。
“诸位，近来可好？”
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开场白。
不少人心中放松了一丝丝。
“大家一起勠力同心，没有比这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一个小姓家主在一片沉默中接下了话茬。
“是啊，大家在一起勠力同心，无畏风雨！”
另一位小姓家主也说。
“那就好，那就好。”
橘政宗点了点头，而后话锋一转：
“但若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一件关系到整个日本上上下下，计万万民的重要、紧急，且无可避免的生死大事呢？”
所有人呼吸一滞，殿中更是落针可闻。
只有外头那无休止的大雨纷纷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