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器所在的外国语学院,是HD十大学院中的一个中型学院。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和团支部书记,一般由大三学生担任。大一新生当部门干事,大二生当部长、副部长,大三才有机会担任主席,这是几十年形成的惯例。
大二的辅导员彭学胜不走寻常路,力主打破这种按资排辈的陈规陋习。他在公开场合扬言,竞选不要设置条条框框,要按照学生的能力,而不是靠年资划下高压线,一切放手给广大的同学,让他们手里的票做决定。
彭学胜的致胜法宝就是卓尔不群的孙不器,认为只要对方参加竞选,学生会主席的位置,就是五个手指捏田螺。他本人处于竞选校团委副书记的关键时刻,想通过这样突破常规的方式,为自己赢得满堂彩。
孙不器刚入大学校园的时候,就体现出高人一筹的亲和力和领导力。他高中时一直担任班长,自然而然的被任命为临时班长。
军训的时候,依靠健康的体魄、出众的海拔高度成为排头兵,再加上教官又是齐鲁老乡,孙不器带领所在的班级,在数百个班级单位中脱颖而出,军训成绩遥遥领先。
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头,160斤的体重,顺利的进入了学院篮球队;两场热身赛后,靠着对篮板球的绝对掌握,制霸了篮下,把原来的主力中锋赶到了替补席上。
孙不器大一就入选了院学生会,担任保卫部的临时副部长。为了表现,他联系了军训的老乡教官,本来准备搞一次学院级别的消防演习,但是打上来的报告,被彭学胜看到。
一场普通的消防演习,变成了军民共建活动,变成了学校级别的消防演习。投桃报李,孙不器做了活动前期的组织、宣传工作,顺利的当选为活动的副主任。
消防活动出动了几辆大型消防车,十几名武警在宿舍楼上爬上爬下,演示了火灾逃生的注意事项,得到了广大学生的认可。
通过那次活动,孙不器在全校师生面前崭露头角,大一的成绩出来了,获得了一等奖学金,属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生。
彭学胜有信心、有把握,在即将到来的学生会干部选举中,把大二学生孙不器推上主席的位置。他希望通过“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方式,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支持;甚至孤注一掷,把孙不器的当选,和自己竞争团委副书记绑定在一起。
面对宿友阿勇的关心,孙不器头大如斗。
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模式,自己会在即将到来的学生会选举中,以大幅度领先的优势,顺利当选为学生会主席。然后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辅导员彭学胜,也顺利的当选为学校团委副书记。
孙不器大学毕业后,彭书记也是照顾有加,在省委选调生中帮忙甚多。如果以为对方是老好人的话,那就太单纯了。彭学胜酒后多话,曾经炫耀自己的功绩:一个大一学生不知道什么原因,怎么得罪了自己。对方四年的奖学金申请以各种名义被拒绝,也与各种评优、学院活动无缘。
未来的彭书记,现在的彭辅导员,是个睚眦必报、刚愎自用的人。如果学生不按照他的计划走,随时会被打入冷宫,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重活一生的孙不器,不想再做对方手里的棋子,想跳出棋盘,过自己的生活,走自己的路。前世他大学毕业后,顺利的进入市委办公室,性格不合也罢,时运不济也罢,碰到了不对头的领导,原地踏步几年,浪费了大把好时光。
从一个懵懵懂懂的文字小秘书,变成了参与撰写各项年终总结的老秘书,烟瘾也是越来越大,手指被熏的通黄,发际线越来越高。唯一不变的是,职务不变,位置不变,办公桌依然摆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孙不器多方打听原因,才知道自己纯粹是被误伤。
办公室主任王飞,本想让自己的外甥进市府办公室,奈何在公务员面试、复试中,孙不器以无可争议的第一名,顺利的考入了办公室。
王飞总以为孙不器抢了自己外甥的位置,在工作中处处给他设置障碍,还不断的诋毁,说对方办事粗心、嘴上没有们,能力不行,还喜欢背后说领导的小话。
孙不器的名字,取自“君子不器”。最后的“器”字有四个口,被领导同事以讹传讹,戴上了“大嘴巴”的帽子。如果想成为领导的贴身秘书,嘴巴紧是第一要素,因为领导的穿小鞋,同事的排挤,秘书升官路线离他而去。
经过十来年的打拼,依然只是非领导职务的孙不器,对官场从开始的懵懂好奇,到狂热,再到平静,最后甚至有点厌烦。公务员只是万千职业的一种,如果不是已经骑虎难下,没有其它选择,他早就变换门庭,去其它行业。
JN市长梅永红弃官从商,成为华大基因的副总裁;其它证监会、保监会人士转行到人寿、保险公司的新闻更是不胜枚举。
孙不器在电视、网络上看到,这些弃官从商先行者的新闻后,羡慕不已。
这些人担任多年领导岗位,已经积累了一定的政商人脉,才会被企业家高薪聘请。想想自身的经历,看看周围的人脉,他马上退缩,资本家不是开善堂的,需要的是为自己马上创造效益的人才。
苏婷的小诗《致橡树》,形容商人和公务员更是入木三分。
商人、担任过一定职务的官员们就像橡树,像木棉,而担任非领导职务的公务员,就是攀援在大树身上的凌霄花。一旦大树倒了,离开了工作岗位,凌霄花也跟着摔落在尘土上,没有丝毫的自主权。
既然重来一生,孙不器不想把自己的命运继续交给别人,靠着“抱大腿”走上从政道路。他要从商,自己要成为大腿,成为橡树和木棉。“靠山山倒,靠河断流”,“打铁还需自身硬”,每一句话都是多少人的血泪教训。
这些念头在孙不器的脑海中盘旋许久,现在才终于成型,终于找到了以后的道路。但现在彭学胜成为事业的“拦路虎”,如果不想失去学生身份的话,对方都是一个绕不开的坎。
孙不器心不在焉的吃着缺油多盐的食堂菜,其它人全神贯注的看着悬挂的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NBA五佳球集锦,出现好球的时候,狂热的篮球爱好者不约而同的鼓掌叫好。
2002年,姚明以状元秀身份,被NBA的休斯敦火箭队选中。虽然王治郅已经在NBA打拼多年,但是姚明第一个作为球队主力,第一个做为球队建队基石的中国人,引起国人太多太多的注意力。
姚明在NBA表现的越来越好,得分和篮板球不断创新高,也不断刺激国内的球市。火箭队成为了中国篮球迷的主队,每个NBA的解说员都自动变成了“姚吹”,众多泛球迷也变成了铁杆NBA球迷。
每天中午NBA开打的时候,学校的食堂座无虚席,很多学生端着饭盒吃饭,大家为姚明的每一次精彩表现叫好;队友每一次失误,大家都会大声埋怨,“为什么不传给姚明呢?”
孙不器也是NBA的球迷,更是姚明的铁杆球迷。奈何他的心都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中,没有心情关注电视上NBA球星的表演。
孙不器回到宿舍,就听到宿友阿波大声喊道:“SD!彭猪头让你去辅导员办公室,说是有急事找你。他打咱们宿舍的电话没有人接听,就打到我的手机上。”
彭学胜脑门精光,经常到宿舍抓逃课的学生,被大家尊称为“彭猪头”,甚至有学生偷偷的砸他家玻璃。
何波说完,向孙不器亮了亮自己的手机-波导。波导手机以“手机中的战斗机”为口号,以低廉的价格,不断侵蚀着诺基亚的市场。
孙不器一把夺过来手机,自言自语的问道:“辅导员叫我干什么?有没有具体给你说下?”他心里其实有准备,除了即将到来的学生会选举,也没有其它紧急的事情。
阿波踮着脚,悲愤的喊道:“别,千万别用我的手机拨打电话!我的手机只包了短信,没有包电话啊……”
短信是现在手机最重要的服务,电话变成了锦上添花的点缀。好多人一个月1500条短信,仍然不够用。每到晚上熄灯后,大家就躲在被窝里,噼里啪啦的发短信。
孙不器看到宿友脸上悲愤的神色,才想起了这件事,打电话都是靠每个宿舍必备的座机,电话卡也是每个同学必备的东西。
孙不器敲了敲门,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进来”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只有彭学胜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努力喃喃自语,手里也不停息,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看到孙不器的到来,和蔼的说道:“不器,每次叫你的名字都很别扭!你随便坐吧,咱们商议一下,你一周后的竞选演讲。你发给我的稿子,我看了下,感觉还是不够。情绪表达不够,不能引起大家的共鸣。你可以多发一点豪言壮语,写一串的排比句,即使事情完不成,大家也不会怪你……”
彭学胜滔滔不绝的传授自己的竞选经验,无论是说话语气,还是话语间的停顿,都做了严格要求。
孙不器如坐针毡,越听心越往下沉。他趁对方喝水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说道:“彭老师,我不想竞争学生会干部了……”
彭学胜诧异的望着孙不器,嘴里的水喷到显示屏上。他用食指指着孙不器,太阳穴青筋直冒,愤怒的说道:“你,你……”
孙不器迎着对方愤怒、惊讶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勇敢表达出自己的心声。
得到对方的再次肯定,彭学胜“嗖”得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诧异问道:“你知道自己现在做了什么吗?你竟然敢拒绝我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