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崩塌

诡计被撕下了最后一层伪装,在日光下毕露无疑。

祸鬼再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当太阳升起时,整个周城内的感染者都从暗处走出,在街道上摇摇摆摆,如同夜行的百鬼。

明明阳光正好,却让人不寒而栗。

周德保没死。

叶明远开着车疯狂往回赶。

I-203诡器,金色蝉蜕。

当看到它时,一切性质都变了。

金色蝉蜕托生于传说中的金蝉王。

传说,百年一遇金蝉王,金蝉王一生有十年,十年一蜕壳,蜕之即死。

持有者拥有金色蝉蜕后,需要将蝉蜕种进自己的心脏中,等待三天后将会迎来蜕壳期,亲自蜕下自己的“蝉蜕”,当持有者死亡时,金色蝉蜕会代替持有者接受死亡,而持有者则会在自己的蝉蜕处复活。

与金色蝉蜕相近的诡器还有I-128「重生之茧」,但两个诡器的本质作用不同。

目前出世的金色蝉蜕只有8颗,禁夜司内掌握有两颗,没想到祸鬼也掌握了一颗。

“祸鬼!”

叶明远咬牙切齿。

……

李宣风穿过街道上感染者的冲冲阻碍,在南城区找寻琴晚的踪迹。

“到底去哪儿了!?”

李宣风急得连烟都叼不稳了,自言自语中跌落在地上。

“这小子不是很惜命吗?哪来的这么多过剩的责任感!?臭小子真会给我找事儿啊!”

李宣风一拳撂倒一个挡在前面的感染者。

禁夜司是以减少怪异造成的伤亡为首要原则,不分手段。

只要能将伤亡减少到最小,百无禁忌。

这是国家许诺给这群恶鬼的自由。

过多的犹豫和温良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所以,李宣风一拳一个小朋友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

感染者嘛,相对应的身体素质也会提高,只要没有一拳捶死基本上过不了多久就能自愈。

而现在首要目标是找到琴晚。

不止因为他可以救助感染者……

对于李宣风来说,还有更深的意义。

那是曾经给予过自己救赎的人。

哪怕对方自己丝毫不觉。

李宣风还在寻找。

在茫茫人潮中逆流而上。

……

“别怕啊孩子,那群感染者应该不会进来的。”

中年男人安慰着受伤的少年。

“谢谢叔叔。”

琴晚从书包里拿出一卷纱布,给自己受伤的左臂简单进行了包扎。

刚才被感染者追杀时受了轻伤,路过小区转角时被这个大叔救了。

对方像是很早就知道有感染者存在了,家里的个个出入口都用铁皮给结结实实地封住了。

对方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脸唯唯诺诺,看样子平日里生活并不是太顺利,习惯了居于人下。

气质是瞒不住的。

不过在这种混乱的时候还能出手拉别人一把,已经很不错了。

“你也不用急着离开,这群感染者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些智力,很麻烦,明明昨天没多少,可今天却一下子就蹦出来这么多。”

大叔叹着气,朝厨房走去。

“我先给你做点吃的,看你面色不太好,眼里还有血丝,应该是一晚没睡吧?还要忙着躲避感染者追杀,太不容易了。”

“不用了叔叔,我马上就走了。”

琴晚朝门边靠去,拧了一下把手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住了。

他眯着眼睛抽出菜刀,转过身,正对着从厨房里走出的大叔。

“大叔,你没安什么好心啊。”

大叔默然不语,他手里也提着菜刀,朝着琴晚就直接冲了过来。

琴晚脑袋混混沌沌,但没时间给他适应了。

琴晚低头躲过横批来的一刀,一脚踹在了大叔肚子上。

笑里藏刀的人往往最可恶。

“告诉我为什么!”

琴晚用刀背狠狠地砍在了大叔的头上。

大叔捂着脑门上的伤口,一句话也不说,又冲了过来。

两人缠斗了两三个回合,大叔捂着脖子向后退去,菜刀掉在地上,桄榔响。

琴晚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菜刀,手一滑,也落在了地上。

他眼睁睁看着大叔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就没了生息。

生命在眼前,一点点流逝。

猝不及防。

琴晚看着自己手上的血,一阵晕眩,又恶心想吐。

他捂着自己的嘴,疯狂抑制着呕吐感。

时代就是这样。

已经不是过往那么平静。

自从踏入这个世界起,琴晚就明白,自己迟早要面对这些。

但当这些真正来临时,却依旧难忍内心的恐惧。

生命。

说着没有几斤几两,仿如轻若无物。

当它真正血淋淋摆在面前时,琴晚才感受到那如同泰山般的重量,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五秒钟。

这是琴晚给自己下的通牒。

他只能任由自己的情感泛滥五秒钟。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浪费了。

五秒钟之后,琴晚梗着脖子,憋的脸红脖子粗,强忍着不适,捡起菜刀,越过大叔的尸体向屋内走去。

走路的过程中,他不断安抚自己,调整呼吸,渐渐回缓过来。

当他打开卧室的门时,一下子呆住了。

头发灰白的老人被绑在屋子里,麻绳将肉瘤捆得肿胀,仿佛再紧一分就要爆掉。

老人被捆得不能动弹,脑袋却狂躁地动着。

肉瘤已经改变了她的外貌,只能依稀从一些补位看出曾经是个老人。

她身边散落着几具带血的骨架。

那是人。

琴晚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只是他没想到现实竟然真正残忍到这种地步。

血淋淋,赤裸裸。

老人是最早一批的感染者。

被铁皮封住的窗户和门,压根不是用来防外来侵略。

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母亲逃出去。

母亲变成了怪物,却保留着理智,没伤害大叔,任由他将自己囚禁起来。

不然以大叔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在感染者面前撑不了一个回合。

而大叔则为母亲寻找血食。

可他不知道真相。

到死也瞒在鼓里。

50%以上的侵蚀度,就已经没救了。

琴晚知道。

所以更觉得沉重。

他抬起手中的菜刀,手臂在空中颤抖着。

道德和良知阻止他。

同时也是道德和良知在推动他。

最终,刀落下。

血花婉转,在空中轻略而过。

一条鲜活的生命终结在肉芽手上,终结在祸鬼手上,终结在琴晚手上。

喷涌的鲜血在墙壁上绘成了血腥的抽象画。

老人死去时,眼里带着一丝解脱。

琴晚呆呆地站着。

这一丝短暂的清明,这一丝解脱,成了压断精神底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琴晚双手捂着脑袋。

精神逐渐崩塌。

世界的背面,从不是普通人能相与的。

琴晚以为自己不是普通人。

可他其实也是普通人。

……

现实的画面灰暗下来,世界远去,琴晚被从一切存在之间剥离出来。

有什么在崩塌。

崩塌。

声音震耳欲聋。

不断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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