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淹三千院(上)

三千院

位于高野山东部的山腰,是宝藏院的分支之一。

传说,三千院在春季时樱花烂漫,是赏樱名所;而在秋季时又是红枫飒爽,是赏枫胜地。

剑兵卫俯瞰着三千院的全景:全寺上下被参天古朴的菩提树环绕,一条蜿蜿蜒蜒的石板路上,矗立着无数栩栩如生的鬼怪雕像,令人望而生畏。

让男人感到奇怪的是,整座寺庙好像被一股朦胧的黑气所笼罩,显得鬼气森森,分外诡异。

剑兵卫摇头不解;

忽得点足一掠,扬起一阵风声,转瞬已至三千院的大门边:只见庙门的左面摆着风神像,右面放着雷神像,剑兵卫知道,这种门叫风雷门,有神明在此,鬼怪勿进的意思。

剑兵卫静静地观察这些神像良久,忽然,敛了面容,神色开始严肃起来。

为何?

因为,男人惊奇的发现,这些风雷神像有些诡怪、恐怖,给人感觉多于鬼怪更甚于神明。

“这做寺庙,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千院发出的强烈的压抑感,让剑兵卫有些透不过气来,男人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夜空,缓缓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

寂静的空气中,一个老和尚悄悄走了过来,和尚的手中,拎着一盏怪灯。

剑兵卫皱了皱眉心,沉住气,警惕了起来,手下意识的按在了刀柄上。

老和尚款款走到了剑兵卫的面前,毫不在意剑豪所发出的警告杀气,而是轻轻放下了手里的那盏怪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来自远方的武者啊,这座三千院,已经偏离了佛祖的教诲。大家都舍弃了僧人的本分,堕入了魔道,还请您速速离开吧!”

“原来是好意劝我回头的!”剑兵卫舒了口气,放开了按刀的右手,开始驻足打量起老和尚:

但是,令男人吃惊的是,那么近的距离下,竟然看不清老和尚的相貌——那感觉,就有如亘古时空,浩瀚宇宙的法天虚无之像在缓缓流动着。

更夸张的是,老和尚的整个身形也是虚无缥缈的,时而散着诡异的蓝色火焰,时而又全身蒸腾着绿色的烟霞........仿佛随时要消散一般。

一时间,男人马上明白了过来。

这是遇上神明了,真正的神明!

剑兵卫的颊边泛起了笑容,立刻恭敬低下头,双手合十道:“多谢大师好意,即便如此,在下仍然有非进入这三千院不可的理由。”

“原来如此。”老和尚轻叹了一声,那半张半合的手,指向了那盏怪灯:“既然施主心意已定,贫僧便不再阻止,只是,还请施主带上这盏灯再进入吧。”

剑兵卫点了点头,开始仔细观察起那盏怪灯来。

那是一盏散发绿色幽光的灯,很特别,很古怪,灯不像灯。灯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交织在一起,静静守护在灯座前。

灯制作的十分精巧,以玄武为底座,朱雀背负灯盏,青龙连接弯管,白虎站在灯芯上。

男人观察良久,却惊奇的发现,这怪灯的燃灯原理,竟是由玄武吐出气体,接着引入白虎腹内,再由青龙流转,最后输送到朱雀羽翼边。

“好古怪的灯!”剑兵卫的神思正悠悠转了过来,正想开口询问打听来历,却发现,老和尚已经消失不见........

剑兵卫也没多想,提起了古灯,慢慢推开了三千院的庙门,嘶哑的铁门,发出了“呜呜呜”的诡异声音,直击内心的恐惧.......

进入三千院的山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前方山神宝殿内一座头戴黑色佛珠的“业焰魔”。

“咦?这里竟然不是供奉金刚的?”男人虽然暗自吃惊,但脚下的步伐,却并未停下。他径直走入了山神大殿。

只见,大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墙上的壁画受到了风雪的侵袭,也是色彩模糊不清。

剑兵卫将怪灯放在大殿的供桌上,狐疑了起来:“这座三千院,看起来,好似很久没住人了?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思考中的剑兵卫,感受到了身体在给自己发出了一种强烈的危险信号!

“危!”

这是男人经过残酷多年的战斗,而练成的惊人第六感,从来没有出错过。

——“嗖!”的破空之声响起,

“啪”的一声,山神宝殿的木窗,突给一物一震而破。

碎裂的木条中,一道白光,电掣而入,竟是一把接近九尺的十文字枪,枪头直袭剑兵卫。

在这电光石火间,只听‘铮’的一响,顿时,星花四溅。

十文字枪与武士刀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是的,这毁天灭地的一枪,被男人死死挡住了。

但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迫使男人,整个人晃了一晃,架势也乱了一乱。

剑兵卫吃了一惊,随即赞叹道:“好凌厉的长枪!”

要不是他事先有所防备,刚才的这一下,已经要了他的性命。

而这声赞叹,也是真心实意的。

男人是第一次和宝藏院流的枪术交手。

既吃惊于长枪飞射而来的凌厉速度。亦是赞叹使枪人那异于常人的怪力。

——那应该是属于宝藏院流镰枪(十文字枪)流派中的一之长枪·活心流。

而在男人截住十文字枪的刹那间,又一道呼啸之声响起,剑兵卫头也没回,当下手腕一翻,凌空跃起,背向窗口,食指中指捏住武士刀的柄末,反手横向一斩。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疾风而入,轻松的避开了剑兵卫的刀锋,刹瞬间双手已经重新抓住了十文字枪的枪杆。

——这来人竟然是从半空中,截住了自己所飞射而出的长枪?

这后发而先至的身法,简直闻所未闻,相当了得。

剑兵卫斜倪一看,竟是一名身穿白色僧袍的年轻和尚。白衣白袍黑色腿甲,但是眼睛,赤红得像滴血一样,完全看不到眼眶内的眼珠。

同一时间,来人再次发动了攻击。

这次是近身的一击,不,一枪!

只见他双手握住抢杆,由下至上而来,用枪尾直刺剑兵卫胸口。

形势十分紧张,剑兵卫手中的打刀还在背后,已是来不及回援。

眼看,男人就要被刺个透心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件黑色物件突然从剑兵卫的手中飞射而出。

“啪!”的一声,黑色物体由和尚的右眼进入,脑后冒出。白袍和尚的头颅被直接贯穿,光秃秃的脑袋上,赫然插着男人手中的刀鞘。

原来,剑兵卫在发现武士刀无法及时收回护住自身的瞬间,当机立断,立刻使出了他的副武器——刀鞘。

作为一个剑豪,刀鞘也同样是他的武器。

男人刀鞘的尖端,足以媲美武士刀,可以贯穿一切目标,造成等同的伤害。

甚至,剑兵卫的刀鞘比打刀本身还要锋利,更加强大。

对男人而言,休说是鞘,即使是一草、一木、一竹、一枝,他都可以当刀使用。

三十年的岁月,让男人早已经练成了一种境界——那是一种天地万物皆可入刀的境界。

“咣!”的一声,白袍武僧的整个身躯轰然倒下,死得不能再死。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在头部被贯穿后,还能存活下去。

除非,他本身就不是人......

剑兵卫闷哼一声,满额都是黄豆大的汗珠。男人心有余悸道:“好.......好险,差点就被干掉了。看来,这接下来的路,我得要更加小心才是。”

“恩恩!”男人自顾自地点点头,缓缓纳刀还鞘,正准备去拿那盏古灯,忽然,出现了一件奇事:

奇怪的事情来自那个白袍武僧。只见,白袍武僧的光秃秃的头上,竟然开始长出了头发,并且散发着紫色光芒,妖异无比。

未及片刻,紫色的头发已经长至等身齐长,白袍武僧的身体随之开始剧烈抖动着,竟然逐渐蛇面獠牙化.....

“不好,还真的不是人!”剑兵卫一看,心下只觉不妙,男人没有丝毫犹豫,拿起古灯就往三千院大门方向口发足狂奔而去。

今夜,云浓风重,无星无月,雪似乎已经停了很久......

“吱嘎......吱嘎.......”男人的身后,不断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音。

剑兵卫的脸色依然平静,全然不作理会,只是一股劲得往外逃去。

突然之间——身后似乎有了异常的响动,多年的剑豪生涯,刀口舔血。让他的警惕性远高于常人。

眨眼间,身后劲风大作,剑兵卫想也没想,冲刺中的身体,迅速向右连续翻滚避开。

男人这一滚,却不是普通的翻滚。

乃是剑兵卫游历天下时,来自东海道下总国的——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

由流祖饭筱长威斋家直亲传的“神道流·秘剑·落雁斩”。

——于行进躲避翻滚之间出刀劈斩,暗藏杀机。在闪避敌人攻击的同时,反击敌人,可以打人措手不及。

在高速翻滚中,男人腰际打刀再次拔出,身躯和打刀竟然一起旋转了起来,电光火石间,两道身影,急闪交汇而过:

“嗤”的一声,空中爆出了一道血柱,血花激溅,腥臭无比。

这一下,正好歪打正着的击中了来物,那怪物一声惨嚎,唬声惊天动地,响彻了整个黑夜。

剑兵卫深吸一口气,缓缓摆了个中段架势,开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怪物。

阴风阵阵吹过,吹得男人的衣服烈烈作响,上下翻飞。也吹得腰间那盏怪灯摇曳不定......

在这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剑兵卫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此时,乌云褪去,月亮再次跑了出来,白色的辉光洒落大地,也照亮了整个山神大殿的平台之上........

剑兵卫缓慢抬起头:一个可怖的高大怪影骤然出现在他面前:紫发齐腰,蛇首人身,满脸煞气,蛇人的腹部,赫然长着那名白袍武僧的脸......脸上眼珠犹自张开,散发着红光。

在月光的照耀下,男人可以清晰地观察到,那高大蛇魔的脖子切口处,还流着绿色的血液,哗哗地流淌着——那应该是自己刚才落雁斩所造成的伤口。

只见,那蛇魔似乎不急于动手,而是用一种奇异的腔调开始念起了梵语,音色凄厉,恐怖,绝非是活人所能听懂的曲调。于曲声中,蛇魔身上被斩开的伤口,竟正逐渐开始恢复.......

剑兵卫浑身一震,哪怕是剑豪这样的男人,看到此情此景也禁不住毛骨悚然。

男人屏住呼吸,在心里暗附道:

“我的天,这惊人的恢复力,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办到的。”

“这三千院果然有鬼,看来,我得赶快撤退到九度山再从长计议。”

“不行,眼下,还是得先想办法解决这个蛇魔。”

男人到底是身经百战,即使是面对非人的怪物.......很快,剑兵卫就镇定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凝神保持引刀架势,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蛇魔,杀意流转周身三百六十五个穴道,全身心的开始放空,进入了明镜止水之境......

月下,一人一怪就那么对峙着。

一阵寒风吹过,吹起了男人的衣角,也吹起了男人腰间那盏怪灯的光芒。

突然,绿色的灯芯在风势下,霍得照向了蛇魔,那蛇魔一惊,似乎畏惧怪灯的光芒。当下全身一瘫,佝偻着身形,手脚突然变长,异样地张开,像一只大爬虫般,急速倒退到了山神大殿的庙檐之上。

剑兵卫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当下右手持打刀,左手拿起腰间的怪灯,朝天用力一举。

那蛇魔受惊更甚,开始朝着庙檐横向移走,那姿态仿如一只在墙壁上横走的壁虎,待离剑兵卫三丈的距离后,才停下身体俯视着男人。

忽然,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吐着长信子,发出“嘶嘶”的恐怖声,用那双怨恨,血红的眼睛瞪着剑兵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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