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头,听宫里的人碎嘴,说你以前还是那前朝王侯出身?”
“回殿下,那都是宫里人瞎扯的,老奴一直都是宫里的奴才。”
“老赵头,天天让你陪着我遛鸟,难为你了啊。”
“殿下说的是哪里话,某不过一介老奴才,承蒙殿下不弃,这才能常伴左右。”
“老赵头,你说,阳都之外大焱王朝万里山河,究竟是个怎样的风景?”
“等殿下成年后,便有机会可以去游历王朝山河了。”
“哎……”
重重宫墙之中,一名少年正提着一只鸟笼漫无目的地在皇宫内转悠。
少年五官清秀,算不得有多英俊,却也耐看,而且眉宇之间更是带着一丝轻佻随意之色。
只是,少年蟒袍加身,杏黄色蟒袍上绣有四爪金龙,金龙盘旋,同时还用金丝绣上了些许祥云。腰缠八珠玉带,玉质温润,不同寻常。
能够出现在皇宫内,更是身穿蟒袍,用屁股都能猜得到这名少年的身份。
堂堂当朝皇子!
此处正是大焱王朝京都皇宫。
大焱王朝以武立国,先帝南征北战,更是打下了偌大疆土。如今放眼天下,除了还有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大荒王朝之外,再无敌手。春秋九国,大焱独灭其七,更有诸多小国遭受震慑,年年朝贡,称之上国。如今大焱王朝皇帝陛下亦是雄心壮志,勤于政务,也正因他,才使得大战之后的大焱王朝,迎来了王朝鼎盛之期。
当朝皇帝陛下如今育有五子二女,其中三子二女皆已早早过了王朝规定的十六行冠礼的年纪。
六皇子赵煜,如今年方十五,明年便行冠礼。
而眼下这位,就是赵煜了。
赵煜一只手拎着鸟笼,走路大步跨步,随意无比。
要知道皇子自小便要修行诸多宫廷礼仪,不可擅动,不可逾矩,否则会受到宫廷起居司那些教习嬷嬷的指摘。
可偏偏赵煜就是不怕这些,自小便上蹿下跳习惯了,十岁那年,一名起居司嬷嬷恶狠狠地数落了赵煜一通,结果暗中被赵煜套了麻袋。
自那以后,六皇子蛮横无理,粗鄙不堪的形象,便光荣定格了。
跟在赵煜身边的,则是一位身材佝偻,低眉顺眼,总是带着一抹笑意的老太监。
老太监一身深紫色长袍,脸上皱纹密布,满头夹杂银发,走起步子来也显得有些虚浮不堪。
这么些年,不管是赵煜在宫中待遇如何,佝偻老太监都始终跟随在赵煜身后,不离不弃。
据说这位老太监当年乃是伺候赵煜生母的宦官,后来受了赵煜生母恩惠,本着报恩之心,便始终常伴赵煜左右。如今近二十年过去,老太监也习惯如此了。
老太监神态祥和,笑起来时眼角满是皱纹,看起来像是一条上了年纪的老狗。
一主一仆就这么一直在深宫里穿梭着,赵煜时不时还会冲鸟笼里养着的这只“青雀”儿吹吹口哨,或者轻轻晃晃鸟笼,看青雀儿在鸟笼里扑翅乱飞。
没办法,当皇子能当得这么无聊,也是没谁了。
许多路过的宫女太监们眼见赵煜这一主一仆,能避开的往往都提前避开。
避不开没法子的,到了跟前便会喊一声“六殿下”,然后行礼匆匆离去。
赵煜也不在意。
他依旧自顾自地遛鸟,满皇宫地瞎转悠。
偌大皇宫,好似他最悠闲一般。
时不时,赵煜便会与始终慢他半步的老太监“老赵头”闲聊几句。
聊的内容往往前言不搭后语。
说不定前一句还在聊宫里哪个宫女最漂亮,下一句便会怀念起京城某条巷子里吃过的大肉包子,贼香。
“殿下,前边便到太和宫了。”
老太监提醒一句。
“哟呵,反正没事做,去看看老七在干嘛。”
提到老七,赵煜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在他下边,还有一位七皇子,名为赵嘉,如今不过十岁。
乃是宠妃宁贵妃之子,因为最为年幼,再加上性情聪慧,所以深受皇帝陛下宠爱。
说来也奇怪,赵煜与其它皇子不对付,但偏偏和老七赵嘉关系不错。
赵嘉五岁那年,赵煜一次路过太和宫,发现教习嬷嬷正在打他手心板子。
赵煜本就看不爽教习嬷嬷的那套作派,直接抢过板子打在那嬷嬷的身上,然后拉着赵嘉就跑。
后来,更是偷偷带着他想出皇宫。
闹腾得皇宫一下子鸡飞狗跳。
从那以后,老六和老七,关系便熟稔了起来。
赵煜大踏步进了太和宫,宫女和太监们见是赵煜这“大魔王”来了,纷纷前去通知七皇子。
至于说老七的生母宁贵妃,如今却是不在宫里,想必是与其它的嫔妃们闲谈去了。
“六哥!”
得到禀报后,一名身着锦袍的垂髫小孩儿屁颠屁颠地迎了出来。
正是七皇子赵嘉。
“你今儿个怎么来了?”
赵嘉惊喜无比道。
“专程来看你的嘛!”
赵煜一脸认真道,“你看,知道你无聊,特意给你送一只青雀过来。”
“我跟你说,这只青雀可十分罕见,它浑身羽翼呈青赤色,万中无一,我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弄来的。”
“嘿嘿,那就谢六哥了!”
赵嘉嘿嘿一笑,也不接过鸟笼,反而是笑眯眯地拉着赵煜的手,亲热无比地朝太和宫内走去。
看到这一幕,边上的太监宫女们不免流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宫闱内的见闻,他们不仅见多,也听多了。
皇子之间特别是会涉及到未来皇位之争,所以你我双方都会是那“竞争关系”,既然如此,又谈什么真感情?一切自然是以利益为导向。
而像是赵煜与赵嘉这般的,在无情帝王家,相当少见。
“七殿下,如今这时辰,你得去夫子那儿听课了……”便在此时,一名小黄门小声提醒道。
原先大焱王朝设有“上书阁”,专供皇子公主等皇家子弟学习。后来上书阁不知何故被废除,宫廷中的皇家子弟,便唯有在各自宫中接受太学调遣过来的夫子们教导。
“不去不去!”
“没眼力见的东西!让那王八夫子给我等着吧!”
赵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听到赵嘉这话。
赵煜刚准备说话,随即便看到了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前边。
他当即停了下来,而后一脸认真,语重心长地冲赵嘉说道:
“老七啊,不是你六哥说你,小小年纪,应当以学业为重啊!”
“如今学业荒废,将来如何能够成为一个对王朝有用的人才?”
“可是六哥,你不也是天天……”
“闭嘴!”
“六哥……”
“再见!!”
赵煜毫不犹豫,直接一把夺过了赵嘉手中的鸟笼,然后拉着老太监老赵头就是一溜小跑,只留下满脸问号的赵嘉。
“六哥这是做什么?”
只是,当赵嘉回头时,赫然看到了一道脸色铁青的身影,正手拿戒尺,冷冷地望向了他。
一瞬间。
赵嘉汗毛都跟着竖起来了。
片刻之后。
老七那杀猪般的哀嚎声回荡在了太和宫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