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国先治吏。
这是千百年来兴衰存亡的历史告诉我们的。
宋朝尤其对此重视。
到了宋代,我国古代中央监察制度得到了重大发展,在我国封建社会中央监察制度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地位,对元、明、清中央监察制度也产生了重大影响。
而御史台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之一。
宋朝的监察体系应该分为御史台和谏院两部分。
而在这最高监察机构御史台里面,台长为御史中丞,副台长为侍御史知杂事,下设台院、殿院、察院三个部门,分别由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任职。
开始,御史台三院御史无定员、无专职,他们多外出任知州或通判,其职掌由其他官员负责。
而大中祥符五年时,真宗再次下诏:“三院御史除差出外任及在京莅它局外,定以六员为制。”
自此御史台在制度上有了定员。
真宗天禧元年,御史台又设言事御史(即谏官)六人,专门负责言事,也就是向皇帝进谏或参议朝政。
遇到“诏令不允、官曹涉私、措置失宜、刑赏逾制、诛求无节、冤滥未伸”,言事御史皆可上奏弹劾。
而欧阳辩的监察御史则是属于三院中的察院。
说句实话,若不是与央行行长这个掌控天下经济命脉的职位相比,监察御史当真算得上位高而权重了,韩琦做的其实也不算过分。
欧阳辩等人没有站出来为欧阳辩说话,一来是避嫌,二来他们觉得韩琦的做法其实也不算是过分了。
监察御史掌管察院,负责检查六曹及百司之事,权力在御史台三院之中是最重的,六部之内的监察机构都归察院管辖。
而且这个职位一般都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宰相一般不能举荐,所以赵祯自己能够视事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整二府三司的权力架构。
其中不无敲打韩琦伸手监察御史的任免的意思,好在欧阳辩也算是被贬谪,否则连他都得吃挂落。
如此这般一想,韩琦也是个狠人,他这是在试探,但又没有真的触及赵祯的软肋。
如果韩琦是任用他的私人做监察御史,那么这次韩琦必然会被贬谪。
韩琦巧妙地用了和他不对付的欧阳辩来做监察御史,反而让赵祯不太好借机发挥了。
而韩琦虽然被敲打,但并非没有收获,至少他拿下了央行行长的位置。
想到了这一点,欧阳辩不得不为这些老政治家们的手段拍案叫绝。
老辣啊!
赵祯的手段老辣,可韩琦的手段也差不到哪里去。
想通了这些,欧阳辩快乐地去上班了。
嗯……可能未必是快乐的,但相比起在家里被苏轼揪着问心学的理论来说,去御史台倒也算得上清闲了。
御史台虽然是监察机构,可办公处可并不阴森。
毕竟这里都是一些顶级文人所在,可不像其他的时代那般任用一些武夫或者酷吏来担任监察人员。
御史台不仅不阴森,反而颇为清幽。
因为御史台里面种了许多高大的柏树。
之所以御史台里面要种柏树,其实是因为《汉书·薛宣朱博传》里记载,御史台中有柏树,野乌鸦数千栖居其上,故称御史台为“乌台”,亦称“柏台”。
所以宋朝的御史台也如法炮制,在里面种了许多的柏树,所以显得颇为清幽。
当然,心中有鬼的人走进来觉得阴森也有可能。
御史台的御史中丞是一把手,台院的侍御史兼知杂事为二把手,辅助御史中丞处理御史台事务。
殿院的主官是殿中侍御史,共有两人,加上察院主官监察御史,御史台的编制就是六人。
不过御史台的事情又多又杂,所以里面有一些叫里行的官员。
比如说殿院的就叫殿中侍御史里行,而察院的则是监察御史里行,加上里行二字,大约就有了实习、储备干部的意思。
这个里行皆非正官,也不规定员额,也就是说,这些里行是不占编制的。
欧阳辩的手下有四名监察里行,一名李定,二名程颐,三名阎询,四名黄廉。
程颐大名鼎鼎,自然不必多说,闫询应该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但宋史上也算是留了名字的,而且生平经历是有三行字的,算是了不得了。
【阎询,字议道,凤翔天兴人。
少以学问着称,擢进士第,又举书判拔萃科。
累迁为盐铁判官。
使契丹,加直龙图阁、知梓州。
神宗时,转右谏议大夫,改邠、同二州,提举上清太平宫,卒,年七十九。】
其实也算是了不起的,但欧阳辩并不认识。
谁会认识一个只在史书上留下三行字的人?
黄廉大体如此,都是只够在史书上留个三行字的人。
不过欧阳辩并没有轻视他们,因为能够成为御史里行的人,都是未来的中高级官员,以他们的官位和年纪,都是未来神宗朝的中高级官员。
最后一个李定。
他本身倒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当然啦,其实也算是挺了不起的,因为他曾经做到御史中丞的职位。
我们大多都知道,御史中丞、开封知府、翰林学士以及三司使,那就是所谓四人头嘛。
李定能够当上四人头之一,说明也是拥有成为宰执的潜力的。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真正让他青史留名的是他炮制出来的乌台诗案。
前面说过,因为御史台也叫乌台嘛,所以御史台炮制出来的案件就叫以乌台命名了。
而乌台诗案针对的对象就是苏轼苏东坡。
欧阳辩早上从家里出来见过苏轼,隔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见到了以后的命运交织在一起的李定,深感命运之神奇。
李定炮制苏轼,可他后来也因为这事被司马光炮制,所谓天道有轮回罢了。
李定看不见欧阳辩眼里的特异,热情地过来和欧阳辩打招呼,相当不见外。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定算是欧阳辩的师兄,他小时候曾经受学于王安石,这也是李定为什么坚定站在王安石身边的原因。
李定在历史上臭名昭着,但若是透过历史的迷雾,不预设立场的情况下,李定未必就是所谓奸臣或者坏人,与此类似境地的还有吕惠卿等人。
一样热情地还有程颐,李定算是和欧阳辩是师兄弟,而程颐则是欧阳辩的同年,这种感情也是十分珍贵的。
至于黄廉与阎询,和他们在史书上的地位一样,在欧阳辩这里同样没有什么交情,看到同僚李定和程颐热情地与欧阳辩打招呼,不免有些吃味。
但欧阳辩并没有厚此薄彼,也一视同仁地和他们打招呼聊天,为了不让他们感到冷落,还特意时时引领话题,将他们引进谈话之中。
除了程颐这个同年知道欧阳辩的长袖善舞的作风,其他的三人都暗自啧啧称奇。
传闻状元郎是少年成名,年纪轻轻就掌握大权,想来必然是年少得志的志得意满,即便是跋扈一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他们几个还想着做好对欧阳辩容忍一些的心理准备呢,没想到欧阳辩竟然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欧阳辩擅长引领话题,从几人的谈话中,便揣摩出各自的性格来,心里便有了计较。
在欧阳辩有意识的引领下,话题一直都很热闹,让他们不由得对欧阳辩都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欧阳辩乘势提出了请客吃饭的事情。
别以为请客吃饭是常见的事情,实际上他们这几个都是名副其实的穷京官,未来可期是可期,但他们的俸禄就是按照中低级官员给的,然后御史台又是清水衙门,穷得老鼠都要绕路走。
平时有机会下馆子,大多是台内的宴会,比如说尾牙宴之类的,算是台内的福利吧,除了这些,机会就少之又少了。
毕竟是做监察工作的,你若是自己都天天受吃请,那别人就可以以此来弹劾你了。
是的,御史台可以弹劾百官,百官一样可以监督御史台。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不过欧阳辩请客则无此等忧虑,因为欧阳辩是他们的主官,主官请客虽说不能说是惯例,但不违反规则,如果是下属请上官,就有阿谀贿赂嫌疑。
面对欧阳辩的邀请,李定和程颐痛快地答应了,黄廉和阎询却有些犹豫。
李定笑道:“你们犹豫什么,这可是最好的吃大户的好时机。”
程颐笑道:“在我们一届的同年中,谁不知道咱们的及时雨欧阳辩,哦现在还得加上一句财神爷,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