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舜相较于自己的父亲夏禹,性格更刚烈,稍微出现反对他的意见,立马就会绷不住脾气。
这也是,为什么夏之言,会和这么个小儿子,多年不和。
一方面双方确实存在分歧和难以调和的矛盾,另外一方面,脾气确实臭,动辄刚愎自用教训人。
哪怕是亲生侄女也不放过,什么不识好歹,什么不懂感恩,各种词汇不绝于耳。
原本一家子团聚的美好气氛,因为夏舜的喜怒无常,彻底毁了。
“我不吃了。”夏摇气得慌,她懒得跟夏舜一般见识,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作势要走。
夏舜斥责,“我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儿?”
“我也就是看你是我的侄女,想着为你牵线做媒,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用这么态度对待自己的长辈?”
“你这么多年的书读哪儿去了?”
作为一整个夏家,最为强势的人,一旦发起脾气,那是真的暴躁,加上多年的工作习惯,就差拍桌子了。
夏禹和自家母亲暂时没吱声,估摸着,一时半会也不好说什么。
最终,还是老爷子憋不住了,他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吃饭就吃饭,不吃就滚蛋,教训人做什么?显摆自己的威风?”
“孩子有孩子的想法,没必要将自己的念头,强加给孩子,这古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别多管闲事。”
老爷子也是有脾气的人,看似是劝和,这边一开腔,无异于点了炸药桶。
“你就一天天护着她,这些年,她都变成什么样了?越来越任性不说,现在还敢反抗了?”夏舜据理力争,吹胡子瞪眼,也是喝了点酒,故此,情绪有点亢奋和激动。
夏之言顿时不乐意了,于是,酸溜溜反问了句,“怎么着,你这小叔子,对她付出了很多?”
“三五年摇儿没见过你一面,你还真觉得自己,为她付出了什么?”
“她亲生父母都没吱声,只是询问询问,你这小叔子在这上蹿下跳个什么劲?”
夏舜顿时被老父亲挤兑的无言以对,沉默良久,敷衍了句,“我这是为她好,没别的意思。”
明显心虚了不少。
虽说和老父亲关系不好,但毕竟是父亲,多多少少能压自己一头,尤其在自己不占理的情况下。
“为她好,就尊重下她的态度,至少,要征的她的同意,你这强硬性格,摆给外人看我管不着,但是别带到家里来。”
“摇儿自有主张,犯不着你操心。”
夏舜顿时老实了不少,虽然脸色还是那么不好看,但嘴上确实没再多说什么。
这边,夏母出来打圆场,她柔声道,“大家消消气,消消气。”
随之,言归正传,“摇儿也不小了,这事,迟早会考虑的,也是您难得来帝京城,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所以,趁着大家都在,一起商量商量。”
“小叔归根结底出于好心,即使摇儿真的看不上他介绍的人家,至少,也不要这么抵触吧?”
毕竟,夏舜已经牵头了,而且那边答应了。
这要是不配合,中途返回,夏舜也不好交差。
“什么时候过来?”夏禹询问道。
夏舜嘀咕,“就这两天。”
夏摇属实被气坏了,这是赶鸭子上架吗?事先不和自己私下通气也就算了,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吭,答应了人家?
这快刀斩乱麻的速度,以致于,自己半点准备都没有。
现场陷入沉默,同时,大家的目光都自然而然的落向了夏摇,显而易见,大家都在等她的态度。
夏之言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中途毁约不礼貌,要怪就怪夏舜先斩后奏,过于刚愎自用。
可夏之言骂也骂过了,摆在眼前的事情,当然需要妥善解决。
“哼,你干的好事。”夏之言为夏摇打抱不平。
夏摇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这顿饭实在吃不下,她放下再次拿起的筷子,说道,“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吃。”
众人也没起身拦着,任由夏摇离开。
“你看看她,看看她,真的越来越任性,这几年怎么回事?”夏舜依旧不觉得,自己存在什么过错。
这番话,无论是夏之言还是夏禹,都没搭腔。
夏舜数落了两句,忽然觉得有点尴尬,于是低着脑袋,自顾自喝酒。
一边是家庭方面的擅作主张,借以为了自己好的由头,试图将她许配出去,一边是外界有关于他的悠悠之口。
这两天的夏摇,感觉自己非常的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累,心生疲倦,大脑眩晕。
而,另一边的沈卓,心态就相对平缓了。
毕竟,和陆蛟龙之间的恩恩怨怨,是他多年以来的心结,早晚都会解决,无论是自己主动还是对方主动。
两人之间必有一战,必有一死!!!
最不济,也会拼个同归于尽。
故此,沈卓对外界的各种议论,各种评判并不上心,什么自己不敢现身,什么不敢和沈雕寺争锋一场,等等。
过眼云烟罢了。
中午的时候阿刁联系了自己,询问在什么地方,沈卓给了具体地址之余,让对方没什么事尽量别打扰到自己。
阿刁一贯识趣,也清楚自己既然提了不要打扰,短时间,肯定不会联系自己。
沿着帝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兜兜转转,这一路,沈卓的神色都很平静,只是偶尔,心绪也会起伏不定。
在数十年之前,帝京城虽然首屈一指,但这短短几年的发展速度,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各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临近夜晚,这个城市,更是将自己的繁荣和鼎盛,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世人的眼前。
若不是打小记忆不错,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按现如今的帝京城的格局,沈卓断然不会找到,幼年时,母亲经常带自己来的这处地方。
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了不少。
昔日里,这里摊贩诸多,民房错落,因为地处帝京城,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为了闹市,吃喝游玩,样样不缺。
但……,这么多年过去,随着城市的发展和规划,这个地方,早已人去楼空。
其实,借以人去楼空来形容并不合适,严谨来说,应该理解为人走茶凉。
从改迁通知书下发的那一刻起,这个地方,就彻底成为了棋子,寻常阶段,靠着这块福地讨生活的贩夫走卒们,都不用一夜之间,便会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从来就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归根结底,大家的重心是讨生活,过日子,因此,没有太多的情怀和归宿感,这个地方拆了,换一个继续便是了。
普通人,往往是最容易,也最快速度,适应新生活的群体。
拿得起放得下,往往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
沈卓以前很不理解,后来慢慢琢磨出来了,因为背负的不多,所以才能拿得起放得下!!!
也之所以这样,方才活得简单,并非大彻大悟活得通透。
沈卓羡慕他们,却没办法真正的和他们融为一体!!!
身不由己罢了。
站在空空荡荡的街头,目光所到之处,尽是拆迁下来的残垣断壁,以及被大风卷起的尘土。
不远处,是挖掘机不绝于耳的轰鸣。
大型货车不断往返于两端。
要不了多久,这里,应该就彻底改换容颜了。
沈卓原地驻足许久,竟然下不了脚,不是不愿意踏出这一步,实在无从下脚,幼年时,存在记忆里的路,早已被尘埃掩盖。
唯一不变的,大概是对这里的情感?
幼年时,母亲经常带自己来这边,一方面她喜欢这边的人文氛围,更多的是,在这里,她曾经认识一个谈不上玉树临风,但满眼都是光的男人。
套用母亲当年的话,那是一位与众不同,给她感觉非常舒服,也非常神秘的男人!!!
新鲜感?
沈卓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他知道知道,母亲很喜欢将她情窦初开时,所经历的一切过往,都讲述给自己听。
后面,他们相识,相知,然后相爱。
据传那时候的母亲,在帝京城,是人尽皆知的大家闺秀,喜欢的人,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
可偏偏在那一年,爱上了一个其貌不扬,名声不显的普通男人,是那种义无反顾,什么人都劝不动的深爱。
再之后,他们成婚,轰动全城,他们有了爱的结晶!!!
其实,母亲在跟幼年时的沈卓讲述这些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出现了问题,是不可调和,也注定没有回头路的问题。
那时候,牵着自己慢慢走过这条街的母亲,嘴里时不时,会叨叨着,后悔吗?遗憾吗?终不能好好维护这段感情,以失败告终?
沈卓耳聪,向来都是听在耳中,放在心上。
后面,她的脸上渐渐没了笑容,没了欢声,每每谈及那个男人,总是有着光泽的眼神,也逐渐的黯淡了下去。
再之后……
沈卓双手抱头,望着眼前空空荡荡,破烂不堪的光景,心里在想,也许冥冥之中早有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