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的这套住所，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一群旧邻居，围绕着沈卓寒暄，叽叽喳喳的嘴脸，像极了树干上张开嘴，嗷嗷待哺的幼鸟。
余莲莫名其妙受到一番指责，完全属于无妄之灾，她心头自然不爽，但念在这样的场合，能忍就忍，免得闹出什么难堪。
“阿姨，我去倒水。”余莲冲沈菀打招呼，然后离开。
沈菀坐在沈卓身边，没有吱声。
沈卓还是一贯的姿态，任由邻居们搜肠刮肚，寻找一些往昔的话题，甚至旁敲侧击，暗示自己当年没少对他们姑侄俩施以恩惠。
为人处世由来都是一门哲学。
有人一辈子为了面子而活，有人为了骨气。
有的人则喜欢算计。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活的厚颜无耻，非但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反倒沾沾自喜，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沈卓岂会不清楚，这帮旧邻居，葫芦里究竟装着什么酒？
何况，余莲刚才都提醒了，基本是在得知沈卓发大财之后，忙不迭跑来套近乎，指望借点钱花花。
与其说借钱，指名道姓要钱，形容的更为贴切。
强行留沈卓坐下来聊天的中年妇人，约莫五十岁，性格方面大大咧咧颇为健谈。
其实，沈卓对这位妇女，还算了解，本名叫张兰溪，外表看起来平易近人，私底下极其尖酸刻薄。
只要没触碰到自己的利益，和谁都可以勾肩搭背，以姐妹相称，若是涉及个人利益，当场翻脸不说，背后能惦记你好几年，逢人就骂。
与常人理解的‘泼妇’一般无二。
沈菀当初在沈卓少年时，和他讲过，越是看起来好相处没什么心机的人，越难缠，中途就指明了张兰溪这位邻居。
多年过去，性格似乎一点没变？
“少卿啊，你张婶我以往可没少夸赞你，这长大后，你小子果真出大息了。”
张兰溪双手捧握，若非看出沈卓有明显抵触的迹象，指不定要拉着沈卓的手，以增强亲密度。
沈卓微笑不语。
沈菀同样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要说。
张兰溪的身边，则坐着一位年轻人，与沈卓差不多的年纪，长相普普通通，一双眸子从沈卓出现后，就没移开过。
沈卓还没到记忆力严重退化的阶段，通过五官轮廓，一眼就看出，这位正是张兰溪的独生子，秦洋！
约莫觉得，年轻人更有话题？
张兰溪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和沈卓介绍道，“这我家秦洋？你应该没忘记吧？小时候你两关系可好了，就差穿一条裤子。”
余莲正巧送水过来。
听得张兰溪的话，眉梢顿时立起，“也不知道这人是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儿，还是习惯了睁眼说瞎话？”
“你家秦洋和咱哥，小时候压根不是一路人，哪来的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套近乎攀交情也得讲点基本事实吧？”
这么不留情面的揭穿，以致于张兰溪的脸皮抽了抽，抬起头，呵斥道，“这有你说话的份？小姑娘家的，乱插什么嘴？”
“我只是纠正一下。”余莲撇嘴。
张兰溪懒得与余莲计较，只是含糊不清的敷衍道，“余莲打小就嘴碎，说话没轻没重，也不知道，余灿是怎么教育出这么个没有品德修养的姑娘。”
“她是我妹妹。”沈卓突然提醒，言外之意放尊重点！
张兰溪脸色一抽，呈现短时间的不自在，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最后施以假笑，化解尴尬。
其他邻居，瞧着张兰溪巴结沈卓的过程中，因为用力太大，已经有得罪沈卓的迹象，顿感幸灾乐祸。
这么一位财大气粗的主儿，谁不想先到先得？
既然你张兰溪没把握住机会，那就退位让贤，由着其他邻居来争取。
“就你张兰溪从头到尾说个不停，也不嫌聒噪？赶紧让开，我和少卿聊会儿，你靠后坐。”有邻居按耐不住，催促张兰溪将位置往后挪挪。
张兰溪彻底急眼了，“少卿小时候最喜欢听我聊天了，你们催什么催？有你们啥事儿？”
“就是。”秦洋跟着附和，中途眼睛一瞪，凶巴巴呵斥道，“我妈还有正事没谈，别打岔，不想待下去赶紧滚。”
沈卓揉揉鼻子，静等下文。
张兰溪怕迟则生变，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迎着沈卓嘿嘿干笑两声，开门见山道，“少卿，你这些年怕是挣了不少钱，这个，这个……”
“念在大家都是邻居的份上，能不能匀点？毕竟小时候，我对你也不差，权当报我的恩情？”
余莲一听这话，彻底气炸了，借钱倒可以勉强理解，怎么就好端端扯到报恩？
何况，张兰溪啥时候对沈卓有恩情了？
沈卓沉思不语，秦洋着急了，于是嘀咕道，“都那么有钱了，借你一点，还需要这么犹犹豫豫啊？！”
张兰溪直视沈卓，耐着性子等他最终的答复。
“这个……”沈卓略作停顿。
“你捐给学校都有十个亿，借我家一点钱，挺正常的吧？”
秦洋嚷嚷着站起身，语气不满道，“我妈小时候对你可不差，可以送钱给非亲非故的学校，轮到送点给我妈就不行了？”
“秦洋。”
张兰溪故作责怪，选择以退为进，“人家少卿记得我对他很好，不需要你一再提醒，少卿向来懂做人，催什么催？！”
“我还真不记得，您当初对我有多好，要不张婶帮着少卿回忆回忆？”沈卓冷不丁反问道。
张兰溪，“……”
秦洋，“……”
母子俩瞬间呆滞，无言以对。
秦洋本想埋怨沈卓小鸡肚肠，有钱到那个地步还扣扣搜搜，一点肚量都没，可眸光在触碰到沈卓眼神的刹那，心里猛地一悸。
“充其量就是认识，能借你是情分，咋听你的意思，不借就是不懂知恩图报？”
“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你对咱哥有啥恩情呗，没事儿，大家都在等着你，张婶，您慢慢回忆。”
余莲这一记补刀，彻底让张兰溪面子绷不住了，秦洋呶呶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余莲。
现场气氛，逐渐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