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餐饭,吃的风起云涌,各有心思。
金老爷子一方,原想通过这次的举措,拉近自身与陈四痒的关系,毕竟,这位青年一代的将领,在南系,似乎有很高的威望,以及影响力?!
听闻,楚天南相当欣赏陈四痒。
换言之,这是一个注定前途无量的显赫人物,站在金家的立场,自然希望,尽可能的攀附上关系。
只是,老爷子哪里想到,自己仅仅是基于,奉承陈四痒的一番赞美之词,会引起对方这么大的反感。
用力过猛,适得其反?
还是,陈四痒本身,就不需要这些溜须拍马的溢美之词。
而,金老爷子没有掌握分寸,导致陈四痒反感,似乎,也情有可原?
当务之急,金老爷子可不敢继续多嘴,以免再惹来风波,心想着,无错便是功,全程主动保持沉默。
继续巴结?
金老爷子全然没了这股心思和热情劲。
金家目前的影响力有限,与陈四痒这种,具备实权的显赫人物相比,无异于,小巫见大巫。
至于陈霄?
因为饭席中途,出现的这些小插曲,让陈霄不得不刻意,多关注了陈四痒两眼。
临行之前,楚天南有言在先,一旦陈四痒不对劲,立即上报,以免误了大事!
既然觉得陈四痒大概率靠不住,那又为何用他?并且是重用!!!
其实,这只不过是楚天南的权宜之计,或者说,耍了一个别有用心的小计谋。
如若楚天南亲自下场,无异于光明正大的告知大众,他南系,容不下沈卓,必须杀之而后快!
而,现阶段的沈卓,尚且是北系的绝对主宰。
一旦楚天南不计后果,真的唐突下场了,等于让南系和北系,彻底杠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南系够不够北系打,暂且不得而知,但两个派系,若真的产生激烈矛盾和冲突,又或者酿成死结,那岂不是,让其他系,坐享渔翁之利?
楚天南一辈子喜欢算计,喜欢跟着占便宜,岂会让自己沦为出头鸟?思来想去,陈四痒是唯一的,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陈四痒曾经是沈卓的人,最近一步,做到了沈卓的心腹,而且,中途与沈卓有过很大程度的矛盾。
昔年,陈四痒被逐出北系,无路可走,便是拜沈卓所赐。
再者陈四痒,昔日里诸多私交甚好的同僚,基本是北系出身。
陈四痒依然决然站出来,针对沈卓,能让外界更大程度的忽视掉,他是南系比较头部的将领之一。
而,大众更倾向于,理解为,陈四痒和沈卓的私人恩怨!
换言之,纵容甚至暗中授意陈四痒,站出来围困邓州,怀中一代,既能达到楚天南的目的,也不用背负太多的舆论压力。
最不济,真让事情闹大到不可开交的地步,顶多算作陈四痒的个人行为,与南系无关。
明明是南系的当家主人,容不下沈卓这位北天王,但因为陈四痒的特殊身份,让外界的关注点,不再聚焦到南系,何乐而不为?
能进能退!
楚天南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个阶段,多么的需要陈四痒!
只是……
成也陈四痒,败,也可能是陈四痒!
这个连本尊都知道,自己是棋子的南系将领,究竟会不会念及过往情分,放沈卓一马,楚天南也不清楚。
人性,最经不起推敲和试探!
为保证计划能够完美施行,楚天南在陈四痒身边安插了陈霄,随时观察着陈四痒的动作。
一旦这个人,大概率靠不住,唯有迅速启动第二套方案!
这套方案的主导者,是陈霄!
宴席结束,无论陈四痒还是陈霄,均是没有多余的话。
既没有夸奖金老爷子这次的殷勤招待,也没念叨着什么辛苦金家了,往后有缘再聚!
金老爷子眯着眼,站在自家门口,送别陈四痒以及陈霄。
只是,老爷子的笑容,从陈四痒的背影,与自己越来越远之际,逐渐收敛,消失,然后化为一缕,怒意!!!
“装腔作势!”金老爷子呵呵冷笑,大抵是真的气急败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心态了。
金家院外。
陈霄与陈四痒并肩而行,相较于陈四痒依旧沉默寡言的模样,陈霄欲言又止。
中途,这位同样姓陈的副将,主动询问道,“你今天的心情,貌似很不好?”
陈四痒低着头,捋顺自己的衣帽,“一般。”
“就差指着金老爷子的鼻子骂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生气。”陈霄笑笑。
陈四痒不忿,“老子最讨厌,口无遮拦,大放厥词之徒,说话跟放|屁一样,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陈霄不可置否。
金老爷子的话,确实过于浮夸。
本质上,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事没事,提什么沈卓?提及就算了,非要贬斥一番,然后高高捧起陈四痒……
“这些人,貌似都喜欢拿沈卓做类比?”陈霄明知故问,贵为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将领,可不单单只有领军才华。
关键,还要看他的成长轨迹,以及现阶段年龄。
二十出头!
这样的年纪,封王拜将也就算了,还成为了军部当之无愧的头部人物,说是千古无二,并不为过。
而,越是聚焦万丈光芒的存在,争议,被提及的次数,加之提及的程度,自然比普通人更多!
名人都伴随着赞誉和批评,何况还是沈卓这样的人物?
“不知道当面,还敢不敢评价沈卓为竖子?”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言外之意是在暗讽沈卓浪得虚名,外强中干,本质上比他厉害的同僚数不胜数?
陈四痒自然懂这句话的意思,他撇撇嘴,唇边掠起的笑意,非常不屑!
评价沈卓为竖子,陈四痒还是头一回听到,如果不是需要考虑其他因素,他真想一巴掌,拍死金叶!
陈霄道,“有那个胆魄,金家也不至于缩在这等小地方!”
“无能鼠辈,只会嘴上逞强罢了。”
陈四痒摇摇头,先一步上车。
陈霄原地愣神,没再吱声,他其实很想问问,于陈四痒眼里,沈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陈霄没见过,也没接触过,但此等风流人物……
说来奇怪,近些年,无论军部出了什么样了不得的人物,又或者,达成了某些令人望尘莫及的成就。
到头来,还是难逃沈卓这座大山!
久而久之,沈卓这两个字,既成为一种当之无愧的信仰,也逐渐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因为出身于北系,纵然战功赫赫,名垂青山万里,但见到他的人,少之又少。
别说披着军装的同僚,哪怕是文书院,现任这一批,百分之九十,都未曾见过沈卓的本貌。
外界总是说,这个人风华正茂,颜冠当世,单单是五官这一块,就能秒杀诸多青年才俊。
更遑论,他握在手上的不世之功?
无论是基于吹嘘,过于夸大其实了,还是有那么一丁点靠谱的元素,但吹的太多了,反而有点不现实。
陈霄在想,这个世间,真的有如此完美的人吗?
他多年来,想弄清楚这个问题,只是碍于,自己身在南系,与北系八竿子打不着,这辈子想要见上一面沈卓,怕是比登天还难。
唯一能够让他找到答案的,其实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陈霄一步挤进吉普车,坐在了陈四痒的身边,沉默许久许久,他还是忍不住了。
“跟我讲讲那个人?”这差不多是,陈霄第三次,正面恳求陈四痒。
以往的陈四痒,会毫无例外的拒绝答复,又或者,以沉默的方式,让求问者,知难而退。
但……
今天大概是喝了点酒,也可能,多年避而不谈这个人,如今距离他越来越近,陈四痒有点感慨万千,情绪一旦松动,嘴上就憋不住了。
“你想知道,哪些方面?为人?处世?还是其他?”陈四痒反问陈霄。
陈霄一听有戏,眼睛微微泛凉,“既是军人,自然想听听他在战场上的传奇经历,至于其他。”
陈霄摇摇头,他才没闲心,关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吉普车行驶在怀中的街道上。
陈霄眯起眼睛,听着陈四痒在耳畔絮絮叨叨,语气时而振奋,时而慷慨,时而凄凄切切……
少年时。
陈霄也曾怀揣远大梦想,有朝一日荣登战场,成为顶天立地的军人,他做到了,但南部……
多年来,战争基本靠近北面区域,又或者东部,至于南方,仅有零散的局部战斗,和北系比,几乎忽略不计。
陈霄有时候想想,挺无奈的,其实和他拥有相同想法的,还是南系的一众袍泽。
举国之内,北系是当之无愧最能打的,兄弟们嘴上不说,于北系,多了点钦佩,也有羡慕。
羡慕有仗打,死战,绝境之战,奇袭战。
也钦佩,如此一支常年驻守在北方,这等条件恶劣的地域,还能保持赫赫战绩,何等不容易?
自然而然,作为这支传奇队伍的绝对领军,沈卓其人,究竟值不值得被尊重,被信仰,陈霄心知肚明。
“很多人说,这个时代不需要神?”
陈霄感叹,这一路下来,大抵是陈四痒断断续续的说,他跟在后面,认真听着。
偶尔也会点评一两句,不过话不多。
进入大本营。
陈四痒借口暂时有军务在身,需要忙一会儿,于是主动离开了,陈霄则回到自己的办公地点。
而,这位年纪轻轻就光荣入伍,一双手纵然布满老茧,却依旧能写的一手好字的陈姓副将。
已然铺开一张书纸,右手提毛笔。
归根结底,陈霄是楚天南的心腹,至于这趟借调陈四痒,名义上是来助陈四痒一臂之力,但真正目的,陈霄比谁都清楚。
同僚的情分,归同僚的情分。
楚天南既然明确交给了自己的任务,中途也出现变故,当务之急,是第一时间汇报楚天南。
笔尖油墨藏香。
陈霄思索良久,竟然发觉无处下手。
他果断放下毛笔,双手推了推自己的脑门,这封信,一旦送出去,之于陈四痒未来前途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不得而知。
可这怀中以及邓州局势,注定会越来越乱。
陈四痒主导大局,与楚天南主导大局,是两个概念,陈霄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是说,坚守自己的本职工作,及时通知楚天南,这样也好给楚天南,这位货真价实的南系之主,足够的准备时间?
陈霄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勇有谋,关键时刻绝不会自乱阵脚的人,心思缜密,极端状况下更是异常冷静。
只不过,今天?
从陈四痒的口中,陈霄大抵了解到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越是这样,越想亲自见一见。
他更想看到,时年今日,当初被沈卓无情的驱逐出北系的陈四痒,会不会真的能够大肚到,将往日恩怨抛之脑后?
须知,陈四痒近两年虽然站稳了脚跟,但在许久之前,从一个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突然在一夜之间,无家可归,无路可走……
这样剧烈到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心理冲击,他不相信陈四痒,真的无动于衷,这和断了他的前途,有什么区别?
常言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可比断财路,来的更严重,陈四痒究竟有什么理由,可以心甘情愿的选择放下?
“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陈霄歪过脑袋,望着窗外起起伏伏的春叶,久久不曾动作,也不知道,现阶段,在想些什么?
怀中市大风扶摇,尘土肆虐。
自新春以来,比较罕见的恶劣天气。
邓州市也不曾例外。
风起云涌,黄褐色尘土漫天飞舞,一瞬间让邓州这个偏远城市,突然有了北部区域的味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董汉山从那年退伍之后,就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离开自己的家乡邓州,更未想过,他会重新披甲。
下午。
即将启程的董汉山,堪堪与老爷子交待一番,门口,陆陆续续出现数十道身影,均是以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们。
张武,蒋大年,小青子等,同样在列。
董汉山笑笑,张武等众情绪激动。
这么多年,在董汉山的小饭馆聊天侃大山,偶尔聊到家国大事,董汉山插两句进来,便惹来大家一同挤兑,说他屁都不懂。
如今……
“汉山哥。”张武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眼眶有点红。
董汉山拍拍张武的肩膀,“我那小饭馆就靠你了,别有朝一日回家省亲,饭馆彻底不在了。”
“这是我唯一的念想,好好照顾着。”
张武抬头,“那是当然。”
“以后我张武可是有吹嘘的资本了,不对,改明我就找人订做一块门匾,写上董汉山故居,嘿嘿。”
董汉山没好气赏了张武一个板栗,“老子还没死,哪来的故居?”
张武摸摸自己的脑袋,意识到这番话不对,唯有露出一缕憨憨的笑容,与董汉山如出一辙。
“走吧。”沈卓靠近过来,提醒董汉山。
众人瞧见沈卓,不自觉的后撤几步。
尤其是张武,蒋大年,小青子几位董汉山的发小,现如今,董汉山虽然依旧没有主动透露。
但,这个年轻家伙,究竟是谁,大家基本上心知肚明了。
可是,即便心里有了准备,也尝试着让自己勉强镇定,从容下来……
“我应该没那么恐怖?”沈卓自嘲,顺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冲着董汉山挤眉弄眼,笑道。
董汉山点头,“确实如此。”
“走了。”董汉山与张武几人挥挥手,主动告别。
这次前往北系,路途遥远,加之夏冬兰的身体,向来不好,陆路肯定行不通。
再者,由此向北,怀中市是必经之地!
按照沈卓的计划,通过怀中的港口,由水路直上,其实只要出了怀中市,后面自然有人接应。
但……
现如今的怀中市,大军压境。
何况,负责统领的人,还是昔年与自己有过过节的陈四痒,这趟,注定了不轻松,甚至有主动找死的嫌疑。
董汉山自然也知情,但他不明白的是,沈卓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听闻,关乎陈四痒这件事,当初闹的动静非常大,沈卓的独断专行,差点断送一个青年军|官的前途。
于心何忍?关键陈四痒并未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件事之后,以致于,不少人私下非议,沈卓太过分了,总揽大权,为所欲为!
也正是因为这场陈年旧怨,陈四痒的出现,非但出师有名,而且像一个货真价实复仇者,此行此举,令人敬佩!!!
昔日里,你看不起我?斥我为废|物?
那好,咱们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时今日,我就要堂堂正正站在你跟前,问你一句,后不后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中途,沈卓看出董汉山欲言又止,故此先下手为强,提前告知了。
有了这番话,董汉山只能作罢,问了也白问。
“睡一会儿,很快到怀中。”沈卓吩咐,然后别过脑袋,看窗外的风景。
总算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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