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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学院的危机一早就存在,只是林茜很久以来对学校的前途都没有当回事,她觉得在这个学校会一直顺利地工作到退休。化工厂破产后,下岗工人越来越多,很多专业性很强的知识分子也不好找工作,比方翻译某方面机械类的内容的,你让他到哪去找工作?几年以后,国家的低保政策逐渐出台,4050人员,就是女的四十男的五十左右的这些人,就业局想方设法找些岗位出来安置下岗人员,如果一个家庭零就业的,国家首先考虑安排一个人工作。
工人真的下了岗找不到工作,比农民还恼火。因为农民再怎么说还有土地,一般吃饭问题还是能够解决,有了粮食,再搞点养殖或打点工挣点零用钱。城里什么都要钱,再节约水电气一个月总要几十块,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要钱。在街上站要站钱,坐要坐钱,教育学院学历培训基本搞完了,那都是前些年没有文凭的遗留症,如今凼授的文凭都培训完了,本来教育学院是个成人高校,到2000年左右生源就困难了。一直都有消息说,招不到生,国家就要取消你的办学资格,这几年把全院都搞得人心惶惶。所以从这时就开始招2加2。所谓2加2就是收的学生前两年读中专,经过成人高考后就是大专,再读两年拿个成人高校的大专文凭。这些学生都是素质不怎么好的,教育学院的全体成员都受到了冲击,当然冲击最大的就是教师,因为教师是直接与学生接触的,处在阵地的最前沿。
这天学生让上2加2的老师开会。黄芬在林茜面前说:“那些学生想的啥子,你根本搞不懂,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他又给你爆发什么问题。”
林茜回答说:“野兽的想法。”
黄芬赞同道:“野兽的想法你咋搞得懂呢!”
林茜和黄芬都在上501的那个班,学习委员就常常逃课。林茜觉得一个学生成天不想着学习,而是成天想着怎么戴耳环,怎么涂脂抹粉,根本就不是学生。班上一个女孩刘诗琪倒是不讨厌,经常说点惹人笑的话,她两边耳朵都戴了好几个耳环,她自己在林茜面前说:“林老师,我爸说我,你耳朵上戴那么多耳环做啥子?我给他说老头你二天看嘛,我好久还要在鼻子上穿个洞戴个环给你看。”
林茜笑着说:“鼻子上穿个圈圈你说那成啥子了。”
刘诗琪无所谓地笑笑说:“你晓不晓得我一个耳朵戴了好多个耳环?”
见林茜一脸茫然,她得意地对林茜说:“我给你说,林老师,我左边耳朵七个,右边耳朵八个。”
这个女子耍了个朋友,她很得意地指给林茜看,林茜看一下那娃,那个娃一付烟灰模样,帅什么嘛。刘诗琪抽烟抽得厉害,临下课前几分钟非要请假上厕所,后来林茜偶然一次看见几个女生坐在女厕所的地下抽着烟,那么大的烟子让她以为自己走错了厕所了哩。林茜想这是家长的过,自己儿子虽然智力不高,但他哪有这么多麻烦啊,不说抽烟,零食都不会随便买。他说几次,要买可乐,林茜说一句:吃不吃耳巴子嘛,他回答说,耳巴子不好吃得。再也不提什么可乐什么啤酒了。
领导在会上说的都是能上这些班的都是实力派老师。教学不行的人还不让你上。问题是这样一来,先倒下来的都是学校的骨干力量。用学生自己的话来说,到教育学院来读的都是垃圾,好的哪跑到这来读。林茜听了心里发凉,我们简直就是与狼共舞。
黄芬对林茜说到这个课就一脸痛苦状:“一领到这些课时费我就想哭。”
确实该是想到哭,林茜问负责2加2的余长生老师:“开会给不给我们算工作量呢,我们损失已经很惨重了,开会还不给我们算工作量的话,我有权力拒绝开会。”
黄芬说:“我不是想给我算两节课的工作量,我根本就不想上这个课。”
学校的办学方向就是如此的话,算了,可能要少活十年。
开会时,黄芬激动地说:“我觉得2加2的语文数学政治课时太多了,501这个班有个学生叫江蓉,林茜也晓得的嘛,坐在第一排,这个女生只读了一周就退学了。我给她两个摆过,她说看到课的设置,理论课就安了那么多,政治语文数学每科一周六节,技能上面的训练基本没有,她就不愿在这儿学下去,就退学了,我们这些学生中专只有三年,前一半都是开的基础课,对好多学生并不适合。”
教务处黄处长回答说:“我们之所以把语文数学政治开那么多,是因为考虑到成人高考的问题,况且高中三年这些课程的内容都不少,我们开的一周六节也就不算多了。”
黄芬据理力争:“就是高中的话,语文课一周五节课也就算多的了,这些学生层次本来就就差,你让他们上那么多语文课,他们根本就听不进去,不如学点实际的更好。”
余老师说话比较委婉,他说:“不过,这些学生基础课的分量是多了点,象普通话啊,计算机等级考试啊,可以搞点了,让学生每学期有个具体的目标,学习也有动力。”
张克俭还是表了态,他本来是历史专业的,但是政治课多,就让他也在讲政治。他说:“那个课上起恼火得很,那点内容,要我们讲一年半,哪有那么多话来讲嘛。这学期前面半学期我们就讲了两章,一章就一页的样子,还说要喊学生看书,那个书那么枯燥,净是些意识形态上层建筑纯理论的东西,学生哪看得下去嘛。你们教务处在订书的时候可以考虑订点啥子通俗哲学之类的东西,学生看起来吗还有趣点嘛。”
一章只有一页,但要讲几周,林茜平时喜欢看各种各样的杂志,搜集有趣的故事给学生讲,相对来说,林茜的课学生说是最喜欢听的,但是林茜心里还是在想,我未必就这样子把上课当作讲故事讲下去吗?
余老师说:“学生两极分化确实严重。”
文科可以背,但数学差了如何补得了?
院领导一再讲,就是背都要把这些学生背过成人高考的门槛去,问题是这么恼火的学生如何背得动!
开会时林茜一般不发表意见,但现在觉得不说话不行了:“学生今天早上问我,上晚自习有没得效,我说我没有上晚自习,所以不发表意见。但她们让我转告学校,晚自习起不到好的效果,501那个班闹得很,(这个班林茜和黄芬都在上,班主任是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女孩,她任命的班长,就是个上课不断车过去车过来说话的人。林茜曾对她说过,你那个班长该换了,她一句话回过来:我任命的干部要当一年。林茜心里就想,这个班主任还是心理学专业的,她都心理扭曲当得好啥班主任啊),一楼那个班就是余老师的班,纪律就好得多,我上了阶梯教室的课还可以进去坐一下,你还坐得住,但楼上那个班,闹得把房子都要抬起来了。我觉得不该再让学生上晚自习了,白天上了六节课了,你再让他晚自习还要坐下来学习,本来就不现实,他哪学得进嘛。”
这黄处长最后说了,有些学生在班上打扑克,老师没看到一样,讲他的,都不管。还有些女生没下课就跑出来说是上厕所,总之要加强管理,让这些学生顺利通过成人高考,我们才有生源。
这次开会过了很久,才让通校生不来上晚自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