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该从哪里说起呢?
如果从往事说起,怕是说一个晚上也说不完。
孟锦里抬眸,与他对视:“七爷的难言之隐,我也猜到了几分……这样凶险的日子,我才过了几天,已经这样提心吊胆了。所以,这些年七爷和大将军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止不住地轻轻发颤。
韩缨看见了,握住她的手,轻轻用力。
“有人见不得我活着,我便伪装了十年。你我成亲的时候,正是我最忧虑之时,她们把你送过来,就是把你推入火坑,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会受其牵连,所以我不乐意,对你也有诸多不满。”
他现在才能把话说清楚,对事不对人。
她嫁入韩家的时候,他一直对她摆脸色,冷冷淡淡,让她受委屈了。
“那会儿,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不想再多连累一个人。”
孟锦里闻言,心里又酸又暖。
“七爷,其实那一日我并不委屈。和七爷一样,我也不是诚心诚意嫁过来的,七爷待我冷淡,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这门婚事是别人做主,七爷不喜欢我,也是情理之中,我都明白的。”
“而且,这些日子,七爷待我客客气气,没有怠慢之处。”
他是个君子,十六岁的君子,她早就看出来了。
韩缨听到这里,不禁摇头:“你不用对我说好话,我不能保护你,算不上是个男子汉。”
“我处处周全,哪里不好。今儿只是意外……”
说着说着,她的手渐渐暖了一点。
“这病我是装不下去了,之前小侯爷四处急着给我找方子寻良医,也是为了让尽早脱身……”
“啊?”
孟锦里忽地轻呼一声:“原来小侯爷都知道……他也是知情人?”
难怪,他三番四次地来将军府,一副热情满满地样子,要和韩缨做朋友。
侯爷大寿那天,他明摆着偏袒韩缨,一点不怕得罪沈乾。
原以为他是肆意妄为惯了,任性闯祸罢了。
万万没想到……他和韩缨居然是旧相识,而且,交情匪浅。
孟锦里莫名有些惊喜。
幸好,七爷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朋友。
“他是个能闹的,可我们的确是朋友。他说一心一意为韩家为我出力,所以,他之前诸多放肆,我也都默认允许了。”
“原来如此,小侯爷这么有情有义,的确令人敬佩。”
有这么多事是她不知道的。
“七爷有这样一位好朋友在身边,我就安心了。”
她的手,越来越暖和了。
“之前,我对你说我要去见我父亲,也是为了从这泥坑里脱身。我要离开金陵,越快越好。”
“可是……”
孟锦里迟疑开口:“一旦离开金陵城,七爷的处境,岂不危险?”
“路上的凶险,一定会有,但是父亲手握兵权,我在他的身边,好过在金陵城孤立无援。侯爷在朝中明哲保身,我不能让他们为我出头涉险。”
“如果七爷笃定了主意,那就去吧。和大将军团圆在一起,人多势众,自然更安全。”
“嗯。”
韩缨微微用力,握着她的手:“难为你也要跟着我一起在路上辛苦了。”
“我不怕。”
孟锦里先答应了一句,后又想起什么:“只是我什么都不会,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一定会拖慢行程。”
他的病是装的,骑马射箭,必定不成问题,快马加鞭,赶得急一些,不会耽误太久。
可她呢,不会骑马,脚力又不行,走得太久会累,坐车的话又很慢……到时候不是累赘也是累赘了。
孟锦里秀眉微蹙,下意识地摇摇头。
“你在说什么呢?从这里到那边,骑马怎么去得了?”
韩缨笑笑:“就算我不眠不休,一天跑死一匹马,也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没那么快的。”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孟锦里垂眸。
韩缨问:“怎么?你不会是不想和我一起走了吧?”
“不是,当然不是。”
韩缨其实心中有数,故意而已。
他双手合握住她的手:“你现在知道我太多秘密了,走不掉的。我去哪里,你就要去哪里了。”
他们是系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不知怎地,他突然有点开心。
“好。”
孟锦里眼眶发热,莞尔一笑。
韩缨看看天色,又看看她的床铺,跟着道:“今晚我就睡在这里了,我的卧房是回不去了,而且……我也不想回去。”
他一脸认真,语调温润,绝非说笑。
孟锦里又拢拢被子:“我分一半给七爷就好,被子也有现成的。”
她看似淡定,脸却慢慢红了起来。
亏她说的出来,让他一半……不就是同床共枕吗?
“你真让我睡在这里?”
韩缨有点意外。
“嗯。”
这房里只有一张床,不睡这里睡哪里?
孟锦里脸颊发烫,微微低下头,空出一只手,不停地抚平被子的缎面,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莼儿也常和我一起睡,我这个人睡觉还是很老实的。”
莼儿?
她把他当成是她妹妹了么?
不是妹妹,是弟弟……
韩缨摇头:“我可不是你妹妹。”
他缓缓放开她的手,她的掌心都开始冒汗了。
“床给你睡,我睡在软榻上就好。”
“那怎么行?”
“区区一晚而已。”
韩缨看她:“一会儿天就要亮了,我眯会儿就行了。”
孟锦里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守规矩的。
“好,那我给七爷拿被子。”
“不用了,披件长袍就好。”
孟锦里不依,执意要起身,韩缨不说话了,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又压了下去:“别折腾了,我不冷我也不困。”
他给她盖好被子,还不许她乱动,有点霸道。
他留在这里,只想守着她。
等天亮了,天光大亮,就没那么害怕了。
他的眼睛亮亮的。
“其实我也不困,不如七爷就坐在这里,陪我说说话。”
“好。”
“今晚的事,是不是还要安大人来查?”
“应该是,这样的麻烦事,多半都是他。”
“那安大人知道七爷的病是……”
“他不知道。”
“为何?”
安淮是他的亲戚啊。
“小侯爷百无禁忌,怎么疯都成,安大人不一样,他是个正直的人,冒不起太大的风险。”
孟锦里垂眸,想起安淮那一本正经地做派,的确不适合说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