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轻轻一笑,目光盈盈看向闻弦音,仿佛心情不错似的:“知道了吗。”燕徽柔大晚上地回了自己的明月轩,照例在院子里望了一眼琼华殿上面的楼阁,并没有在窗子里看见江袭黛的身影。而后碧落那小姑娘,便又与她有说有笑地玩闹了许久。后来碧落一连打了好多个哈欠,燕徽柔总算是把她给劝到愿意去休息了,耳根子终于清净了片刻。燕徽柔躺在床上,为自己拢起了被褥,她微微皱着眉,拿指头揉着自己的额角。其实这样已经很久了。自打从那个洞牢出来以后,总是有一些片影在她脑中闪过。浅浅地,捉摸不到的。而后引起头疼。索性每日都没疼多久,燕徽柔也便随它去了,未曾放到心上。她坐起来,打开抽屉拿了一些止痛的丹药。指尖碰到微润的药瓶。耳边仿佛又传来碧落的惊叹。这都是门主用的,上好的那种。燕徽柔的手握住其中一个瓷瓶,白净生亮的瓷色,只上了一层淡粉的釉色,有点像美人睡着时的侧颜。闻弦音那天送过来的。燕徽柔瞧着这瓶子半晌,指尖撬开封口盖儿,倒出一枚清香扑鼻的丹药,而后又给它放了回去。她含着这颗丹药,圆润的触感滚过舌尖,仿佛又回到那个寺庙雨天,凉风凄凄,骤雨不歇。而她想起江门主,又不自觉想到了那个吻。是燕徽柔主动的,浅尝辄止;也是江袭黛深入的,缠绵痛彻。燕徽柔半睁开眼睛,望向空荡荡的屋顶,清香的药丸在唾液里化开时,疼痛渐渐减轻。浅浅的思绪也如飞扬的柳絮一样,渐渐地停在了地上。也是她太过多想了。两双唇一碰,本算不得什么。但这毕竟燕徽柔第一次与人如此亲吻,就算是为了救人,没有太多的想法,却难免有些难忘。想起那个吻,这个药,又记得江袭黛今日冷却三分,疑似恼羞成怒的神色。她无意义地想了会儿。江门主果真是个别扭的人。燕徽柔放任思绪散开,在睡梦中,轻轻牵了牵唇角。这一夜嘴中衔着化开清香,头也不再疼痛,睡得倒挺好的。只是到底没眯多久,待清晨的第一缕光线洒在她身上时。闻弦音来了。这一来并不一般,也不是寻常问候,居然是来教导她修仙的。碧落一手挽着燕徽柔,双眸放出精光:“是吧燕姑娘,我就说我们闻师姐办事麻利得很。门主她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同意的!”闻弦音朝燕徽柔拱手行了一礼:“燕姑娘,门主已经吩咐下来了。请现在随我去绛云台一趟。”燕徽柔:“可我还不算是门中弟子。”闻弦音又冲她客气地笑笑:“早说了,我们杀生门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用听门主的话就行。”绛云台位于日盈峰和披月峰之间,又悬浮于杀生门地基之上。兴许是用了些法力,但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燕徽柔被闻弦音带了上去。她站在绛云台上,往下一望时,尚且有些畏高。但很快,她便被下方一大片枫叶林吸引了。枫叶林围绕在绛云台四周,倒真像是应了这名儿远远瞧来,赤霞彤云,美不胜收。“很美。”燕徽柔弯了下眼睛。闻弦音:“这里是门中弟子常来修习之地。”“那边的人便是了么?”远处有一群正在舞刀弄棍的弟子,似是还有几个带教的,很是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对。门中弟子的武艺与修行,大多都是年长的带年幼的。门主不喜多事,她只教过我一些剑法和暗器。我学得粗略,便将这些东西再传给别人。”燕徽柔往四周看了一圈,这个悬浮的台地空旷平坦:“那门主她是想要教我什么?”“江门主希望燕姑娘三日之内,踏入仙途。话不多说,燕姑娘,我们现在就开始好了。”闻弦音让燕徽柔盘腿坐下来,自袖中摸出一本书来,捏在手中翻了几页。燕徽柔很乖巧地坐好了,仰头看着闻师姐。闻弦音口中念了一遍不明就里的口诀,又让燕徽柔照着念过去。“意守一端,四象归位,五行为引,六合为界,七曜星变,八方来仪,九转成丹……”燕徽柔闭上双眸,一字字念了过去。她的声音愈发轻了,灵台空明,仿佛有一滴水坠入湖面。滴答。波纹层生,一阵阵地荡开。闻弦音见状,松了一口气。燕徽柔一旦开始念咒,周身便出现了一些白色的光点,这足以说明,她的悟性是能够支撑她修行的,天赋不算低下。这么看,引气入体应当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不一定是三日内,毕竟门主给出的条件实在有些苛刻。或者说,太苛刻了。寻常的弟子可能得摸索几个月,根骨比较低劣的兴许得折腾个几年。江门主无疑是个天纵奇才,听闻她老人家当年引气入体也就用了一炷香的功夫……闻弦音想到此处,稍微有些心梗。这个“三日”,很有可能是门主她以为的最慢的速度。何不食肉糜?正在此时,燕徽柔那边却传来异象。那白色光点浮动一二,竟没有汇聚成形的灵力,反而在燕徽柔四面八方散去了。燕徽柔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她整个人颤了一下,突然倾身向前,吐出一口鲜血。血溅三尺远,十分瞩目。闻弦音大惊,连忙上前扶住她。只是不知道为何,她自己胸腔却也一痛,口里冒出了点儿血腥气。闻弦音没想到燕徽柔身上来,只是疑惑地检查了一下自己。岔气了?好像没有。要紧的不是她,而是燕徽柔。虽然门主叮嘱往死里教,要是燕徽柔真出了什么事,闻弦音感觉自己八层皮也不够江袭黛扒拉的。燕徽柔睁开眼睛,脸色有点苍白:“……刚才是怎么了?”闻弦音捂着心口,缓了缓,探视了一波她的情况,皱眉:“我兴许得请门主过来一趟。”第26章 “门主。有关于燕徽柔修行一事, 您的嘱托……”江袭黛正掰开一枚荔枝,红喇喇的皮褪去,露出莹润白胖的果肉。她偏着头,翘起手指, 含了一下沾着汁液的指尖, 顺便扫过一眼跪得正板正的闻弦音。闻弦音蹙眉道:“弟子恐怕无能为力。”座上的女人翻了个身, 轻曼的红衫顺着曲线滑下, 她将手里的空荔枝壳啪嗒一声丢在盘子里:“怎么了?是那丫头太蠢了?”“倒不是。燕姑娘可以见得,资质不差,只是她周身经脉俱毁,几乎没有一处连续处……”闻弦音就差说燕徽柔差不多已经是个废人了, 考虑到门主的心情, 她改了口风委婉道:“三日内引气入体, 怕是不成了。”江袭黛正含着下一颗荔枝肉,甜腻水润的味道让她最近沉寂的心情好了些许。只是听闻大师姐所言, 她诧异地投过去一瞥目光。浑身经脉俱毁?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活儿。江袭黛正思忖那个小丫头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又想到了当日初见, 燕徽柔在清虚派洞牢里奄奄一息的模样。初次见面,干涸的血迹黏了她燕徽柔满身,蓬头垢面, 不像个人,倒像个什么畜牲一样被拴着绑着。她的声音很哑,几乎只剩一口气, 开口不是求生,而是在哀求江袭黛杀了她。但燕徽柔在之后一直过得很恬静, 也无任何偏激的倾向,能让生性如此温顺的人求着别人杀了她, 很难想象是遭遇了什么痛苦。“想来,是清虚派干的。”江袭黛垂下眼睫毛,轻轻哼笑了一声:“准备拿她对付我?想必又生怕她逃走或是报仇,于是便毁了她的根基,以绝后患,倒也正常。”依照燕徽柔那体质,清虚派的人估计也自损八百,费了好大功夫才废掉她。这样了还不收手,也不知道他们是太恨燕徽柔,还是太恨江袭黛。闻弦音一怔,皱眉道:“好毒辣的一招。”“倒很不错。”江袭黛意兴阑珊地取过一旁的帕子,又擦了擦手:“清虚派的老儿我砍了,精锐弟子也杀了好些个,虽然不知道仇人是哪个,但估计都死干净了。”那女人叹出一口气:“燕徽柔这辈子是报不了仇了。一想到此处,本座心里倒是痛快了不少。”“……”闻弦音不敢做声,生怕打断了门主过于惊艳的思路。这是什么让人遗憾的事吗?难道不是您直接帮她报了吗?若放在闻弦音自己身上,要杀一派之主何其不容易,她可能感谢江袭黛还来不及?“你把燕徽柔提来见我。”江袭黛即刻下令。她并不是怜惜燕徽柔,而是颇有些不满她改变剧情的想法被打乱。杀生门门主性情乖戾,却一向言出必行。譬如那日揽月阁前,江袭黛本可以杀了全部门人,只是又想起自个先前约定找不到展珂便取他们性命然而确乎找到了,所以她一气之下只放火烧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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