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菱心里痛快得很,对上钱婆子却不能显露出来,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怒气往别处引:“干娘可知道高家为什么要退亲。”
钱婆子冷笑一声:“说是路遇一个道士,上前问了几句,才知道你们两人八字不合。我呸!扯谎扯到老娘跟前来了!”
两边只是口头定亲,尚未过礼,高家拿这个理由来退亲,钱婆子也没法子。
阿菱:“说不准王妈妈那里有了更好的人选。”
钱婆子刚刚光顾着生气,还真没往这上头想,无缘无故要退亲,可不就是骑驴找马给她找着了吗?钱婆子“噌”得一下站起来,原地转了几圈,叫骂道:“好哇,我倒要看看,是寻着了个什么样的天仙。”
阿菱懒得听她骂人,端起旁边矮桌上的那碗猪蹄汤:“干娘饿了吧,我去把汤热热,再炒几个小菜。”
钱婆子说的口干舌燥,倒了杯茶润润嗓子:“切一段腊肉,再发点笋干,或炒或炖,巧玉爱吃这个。”
巧玉前段时间跟她娘拌嘴,告假回家住了几天,听钱婆子的意思,巧玉今晚是要回来了。
阿菱没有多问,正要去厨下忙活,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厮,叉着腰问:“中午老夫人院里的那碗水姜鸭粥是谁做的?”
这小厮年纪不大嗓门却亮,原本有些嘈杂的厨房静了静,几个人纷纷看过来,唯有阿菱看向钱婆子,钱婆子皱着眉点点头她才上前一步:“是我做的。”
那小厮对她点点头:“晚上再做一回。”
一个年纪渐长的妈妈拍了他一巴掌:“小东西装模作样,吓得我一身冷汗。”
阿菱已经洗净手转身去准备做粥的食材,钱婆子听这意思不是要问罪也松了口气,又看了眼低头忙碌的阿菱,用鼻子哼了一声。
粥确实是阿菱做的。平日里主子们来厨房点菜,钱婆子必要亲力亲为,也就是这一两个月,想着阿菱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门子,钱婆子才放手让她上灶台。
阿菱在这方面确实颇有些天赋,钱婆子盯了几天发现她竟然一丝错漏都没出,主子们时而有赏钱发下来,钱婆子就笑眯眯地分一半给阿菱。只不过她并不会往上报阿菱的名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常有,钱婆子始终防着一层。
今儿误打误撞,竟还让她露了回脸,钱婆子心里不大痛快,故意道:“明儿你不用上灶台了。”
阿菱不跟她置这个气,答应一声,心思仍放在眼前这道水姜鸭粥上。那小厮又点了几道菜,都是费工费时的,张婶子塞给他一把肉干打听道:“今天府里来客了?”
小厮喜气洋洋地道:“今晚要招待贵客,江都郡王来探望老夫人。”
老夫人点菜,厨房本就不敢怠慢,又来个江都郡王,人人都打迭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连厨房管事的冯妈妈都匆匆赶来,把正准备上灶一展身手的钱婆子挤到旁边:“警醒着点,万不可出错。”
钱婆子在厨房被冯妈妈压了半辈子,却不敢明面上跟她撕破脸,忍得一张脸微微扭曲。巧玉赶巧在这时候回来,看见厨房忙得跟什么似的,心里暗暗叫苦,觉得自己挑错了时候。
巧玉磨磨蹭蹭地走进厨房帮忙,钱婆子瞪她一眼:“笨手笨脚的,别给我添乱。”
又低声道:“新做的裙子,别被火给燎了。”
巧玉心里一喜,装出一副挨了骂的丧气样从灶下挪了出来,她眼尖,看到正院里跑腿的小厮,立即端了热茶糕饼过去:“这不是小福哥嘛,还要一会儿,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添福也不客气,三两口把盘里的糕饼吃得精光,喝下几大口热茶咂咂嘴:“淡了点。”
毛都没长齐的东西还装大爷,巧玉悄悄翻了个白眼,面上仍带着几分笑:“我回来的路上听说,江都郡王要来探望老夫人?”
添福努努下巴:“是啊,这不正忙着呢吗?”
巧玉有些好奇:“小福哥,你常在正院伺候,见过江都郡王长什么样吗?”
添福在正院也就做些跑腿的活,哪里见过江都郡王,每回郡王过来都热闹非凡,刚看到开路太监的鞋面,一群人就呼啦啦跪了下来。添福跪在院外,最多能在交错的人影中瞧见江都郡王绣着金线的袍角。
可这不耽误添福吹牛,他清了清嗓子:“小王爷威风凛凛,身高九尺,气势不凡。”
巧玉将信将疑:“是吗?可我听人说,小王爷生得极美,比女人还要漂亮几分。”
添福哼声:“那都是你们这些姑娘家瞎传的,小王爷怎么可能长得跟女人一样。”
巧玉心里存下了几分好奇,主动要求帮着去正院送菜。老太太摆宴招待郡王,除了小厮特意点的那些菜,厨房又凑齐了八荤八素四样汤品四样甜点,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食盒沉甸甸的,阿菱和巧玉并排走在路上,巧玉还有些兴奋:“我们要是能进正院,就能看见郡王长什么样了。”
阿菱仔细盯着眼前的路,只怕哪里冒出来几颗石子绊住了脚:“进了正院也看不见,咱们又不能进屋,一进院子就得把食盒移交给里面的人。这大冷的天,郡王爷总不会站在屋外吹风的。”
巧玉瞪她一眼:“你就会泼人冷水。”
正院比往日更肃穆几分,有两个佩刀的侍卫站在门外,看见她们一行人拎着食盒过来,如刀一般锐利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刮过。
巧玉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扭头去看阿菱,见她一如往常,又瞥瞥嘴,跟着装出一副稳重模样。
踏进院门,从抄手游廊缓步过去,就有几个穿着体面的丫鬟接过食盒。
巧玉认识的人不少,殷切地喊了一声:“绿珠姐姐。”
被称作绿珠的女孩穿着件浅绿绣花的对襟小袄,白绫裙子跟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听见这声唤扭过头定睛一看:“哦,是你。”
也就这么一句话,巧玉喜得跟什么似的,绿珠目光地划向了旁边的阿菱,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凑过来一个粉袄白裙的丫鬟:“你就是钱婆子的干女儿?”
阿菱正在一边装木头,听到这一声才抬眼看过去,又点点头,那丫鬟上下打量了她一回:“难怪了。”
这话实在莫名其妙,那丫鬟却不解释,跟绿珠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