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于成志依苏任启的建议出去做打黑准备工作去了。苏任启却在衙门里处理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快到中午的时候,衙门里有人来举报城东居民有人要杀牛。这个时代,杀牛是重罪,这个人怎么这么大胆,按理说这件事情发生在城里,于成志得去调查清楚。现在他不在只好由苏任启去。
苏任启带上上官箐,秦少英和吴永纯跟着举报人便出发了。
举报人将苏任启等人带到城东一处居民宅中。
苏任启一进门便看见一对不到四十岁的夫妻和一女一男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跪在院子中。
“请大人为我家主人陈财有作主啊。”刚刚带他们过来的举报人也跪下说道。
“怎么回事?起来说话,牛在哪里?”苏任启问道。
“请大人恕罪,没有牛,小人只想用这个方法把大人请过来,好伸冤的。”先前跪着的那男子说道。
“你有何冤要伸,为何不去衙门里喊?”苏任启说道。
“草民陈财有,是个盐商,乃苏州城前首富,一年半以前家中铺面田地及家产被天下会霸占,故而沦落至此。请大人为我们作主。”陈财有说道。
“为何不去衙门喊冤?”苏任启再次问道。
“回大人,衙门里的衙役都是他们的人,我想进去他们不给,还威胁我说,再去闹便杀了草民一家。”陈财有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苏任启说道。
“后来,两任长史被杀害,草民害怕极了,直到前几天,草民听说京城里来了大官彻查这个长史被杀案,所以草民派仆人小武想尽办法把大人请到家中。”陈财有说道。
“你们都起来说话。”苏任启说道。
听陈财有说他以前是盐商,这一点倒是把苏任启的兴趣给调动起来了。
“大人请到屋里坐着说话。”陈财有说道。
苏任启等人随他进屋坐好。
“陈掌柜,你把你的情况,从头到尾都跟我说说看,越详细越好。”苏任启说道。
“好的大人,一年多以前朝廷准备颁布均田制,苏州城中因为田产的纠纷越来越多,我父亲当年买下许多田,这样的纠纷我们家自然也有,但是草民想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朝廷均田制以后,我还可以靠食盐的买卖挣钱,”陈财有说道。
“陈掌柜,你倒是很开明。”苏任启说道。
“过不久,天下会来苏州城开分舵,他们也卖食盐,而且价格要比我们家高许多。”陈财有说道。
“他们贵老百姓也不会去买,不是很好吗?”秦少英说道。
“公子请听我说完,是后来他们的盐卖不出,就把我们告到官府,以价格不统一为由,把我们家的铺面全被查封了,后来我去告官,第一任长史刚刚接下我的案子,当天晚上被大火烧死。”陈财有说道。
“之后,本案由银曹刘大人接手,谁想到他竟以‘不诚实经营,没收非法所得’为由没收草民所有的家产,并逐出家门。”陈财有说道。
“后来怎么到这里来了?”苏人启问道。
“我们被赶出家门后,家里的仆人人走的走散的散,现在只剩下小武,我妻子变卖身上的首饰才买了这处宅子,艰难度日到现在。”陈财有说道。
“我相公所说的句句属实。”陈财有的妻子说道。
“这个案子我可以先帮你接下,这个事情最终还是于大人做主,呃,还有你现在可以说是空口无凭,你必须找出一些人证物证,衙门才能帮你。”苏任启说道。
听苏任启这么讲,陈财有马上磕头感谢。
苏任启看一下也到吃饭时间了,这边暂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备个案,等以后再查。
“等找到证据,你直接去衙门找我,不必理会那些原来衙门的衙役,我们这就先回去,记得好好想怎么证明那些东西都是你们家的。”苏任启说道。
“不,不,不,大人,我们已经备好酒菜请大人一块吃饭。”陈财有说道。
“公差在苦主家吃饭依理不合,我还是先回去了。”苏任启说道。
“哥哥姐姐就在我家吃饭嘛,我爹爹不是坏人。”陈财有的女儿说道。
“是啊,大人,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陈财有的妻子说道。
“也好,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们在你们家吃饭,我是要付银子的,你们如果不收,我们是万万不能吃的。”苏任启说道。
“大人是个好官,看来我们苏州城的百姓有希望了。”陈财有说道。
很简单的一餐午饭,一碟鸡肉、一碟猪肉、一份青菜和一碗豆腐汤。尽管只是这样,但是对生活艰难的百姓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任启估计陈财有家真的好久没吃上肉了,看这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忽然他觉得有些心酸,心想:江南东道和淮南道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家庭还吃不上饭,困难的人明明已经在眼前,自己暂时却什么也做不了。
上官箐是看着苏任启吃饭的,看见苏任启吃得这么少,她心里明白,那是苏任启故意把肉留给孩子吃,十来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而秦少英与吴永纯俩人可不管这个,肚子饿就抢着吃。当那盘鸡肉吃到中间露出鸡腿的时候,吴永纯把筷条搭上去想夹回来。“嗯”苏任启哼了一声,吴永纯马上会一,把鸡腿翻开夹下面的肉。
在餐饭中,苏任启顺便问陈财有天下会是什么时候入驻苏州城,没收他家产的时候都有谁参与还有食盐的商路是怎么运转等细节。
离开的时候,上官箐给了二十两银子作为中午的饭钱,陈财有知道这些银子足够他们在酒楼吃十餐这样的饭菜。所以他不敢收,不过后面苏任启说就当给孩子们买肉补营养的钱,他这才肯收下。
在回衙门的路上,上官箐心中有些很飘忽的疑问想问苏任启,但是要问什么,怎么问她又说不上来。这似乎是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教导她过的,她自己也从未接触的东西。
“元信哥,刚才我想吃鸡腿,你为什么不让?”吴永纯说道。
“你为什么非得吃那个鸡腿呢?”苏任启问道。
“因为我爱吃鸡腿,而且在我们家,我的父母都会把鸡腿留给我。”吴永纯说道。
“那是因为在你们家,不管你多大年纪,在你父母的眼里你始终都是孩子。”苏任启说道。
“这和吃鸡腿有什么关系吗,我父母都说他们不爱吃的。”吴永纯说道。
“吴家妹妹,你错了,不是因为你父母不喜欢吃,而是因为你喜欢吃,所以他们变得‘不喜欢’吃了。”苏任启说道。
“哦,原来的是这样啊。”吴永纯说道。
“刚才你也看见了,他们故意切这么大一块鸡腿,很明显是留给孩子们吃的,我们作为客人应该懂得这基本的礼貌,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没有家教。”苏任启说道。
“餐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规矩?”吴永纯说道。
“这个并非规矩,而是爱,是长辈们对下一代的关怀,在你们家你是孩子,所以你的父母把鸡腿留给你,在他们家陈财有夫妇也把鸡腿留给他们的孩子,其实道理是一样的。”苏任启说道。
“那我刚才不是差点就做出丢脸的事情了,谢谢元信哥提醒。”吴永纯说道。
“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作为父母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牺牲生命也毫不犹豫。”苏任启说道。
“听元信哥这么讲我都有点想哭,今天我才发现我以前真的做过很多错事,最后都是爹娘帮我收拾烂摊子,今天回去后,我要写一封信给他们报平安。”秦少英说道。
“我也是。”吴永纯说道。
上官箐终于知道她心中的疑问到底是什么了,是苏任启在日常生活中在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里表现出来的素质。她心想:他以前到底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明明父母早就不在了,却有这么好的家教,明明象个文弱书生,武功却高得离奇。在上官箐心中,苏任启整个人就象一个无法猜测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