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天堂下的世界
咚~~~~~~咚~~~~~~咚~~~~~~
这是天音大教堂的钟声。
正午时分，本该熙攘的街道此时却静得出奇，每一个人都停下了脚步，两手握在胸前，双目轻闭，嘴角微微上扬，口中念念有词，他们的表情是如此的安宁，他们敞开了自己的心怀，他们正接受着洗礼，他们正在祷告。
如果你是游客，会有专人教导你此时应该怎么做，祈祷的姿势，何时祈祷，祷告词是什么。如果你不愿祷告，他们也不会因此将你驱逐，只是微笑着祝福你，温柔地望着你离去的背影。你接着向街道的深处走去，环望四周，穷尽目极，你是孤独的。所有人都放下了自己的负担，正一心一意地向某种你看不见的力量倾诉自身。你感到空虚，感到害怕，步伐渐渐开始加速，心想着再走远一点应该就能离开这怪诞之地。可是无论走到哪里，你都觉得不安，无论哪里，这些人都面带微笑。他们的微笑，他们安宁的面容，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心越发的慌乱，一个你早已意识到却始终不敢去面对的想法再一次浮现在你的脑海中，这一次，你没有尝试忽视，因为你已经见到了太多证据。整座城市，不，整个国家都在这一时间静止了。除了你，没有人在行动，除了你，所有人的呼吸都是那么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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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天音大教堂的钟声。
你再一次听到了这沉闷的钟声，大脑为之一颤，心中的某种枷锁也在这一刻被震碎了。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你只是在往回走罢了。往回走，试着找到刚刚教你祷告的那批人罢了......
这是天堂下的国家，是整片大陆唯一的净土。
这是名为歌典的国家，别名神佑之地。
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吧。明光，歌典的首都，建成有一座人类世界最大的教堂，天音大教堂。而在城市的中心，一座宏伟的巨型城堡，天明之垒，正坐落于此。城堡的周身搭起有四座乳白色的高塔，本是卫兵们的常驻之所，此时却迎来着一位意想不到的常客。身着着全天下最华贵的洁白洋装，她安静地趴在高塔顶处的垛口上。洋装的白净在她细腻透亮的肌肤下显得黯然失色，星星点点的装缀在阳光下闪烁，却仍不及她眸中跳动的耀光，若非袖口的花边，甚至难以辨识洋装和肌肤的分界。一国的公主肯定是绝世的美人，这本该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桥段，然而，在这个国家，在她降临的那一刻，她就成了所有人心中那唯一的真理。人们将她视作神派入凡间的天使，将她看作神对这个国家的虔诚所表示的赞扬与奖赏。
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吧。依旧趴在垛口上，两眼看向面前这偌大的都市，一切尽揽眼中，思绪早已飘向甚远。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年轻人喘着气从高塔的楼梯口爬了上来，他挣扎着跨上了这最后一段阶梯，而后迅速整理了自己的着装，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用无比干净利落的声音向眼前还沉浸在空想中的公主问候道：“希尔殿下，在下未尽到照顾您的义务，是在下的失职。”
“欸呀~~！”毫无防备的公主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是你啊，今天来的挺快的嘛。”
“只能说是在下运气比较好，这次四座塔在下在爬第二座的时候就找到您了。万分抱歉，没能在您需要的时候及时服侍于您的身边，要是在在下不在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行了，赐罪什么的就不必了，本来也没有什么需要的......”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希尔殿下，您的鞋子......又脱掉了吗？”
“脱了呀，不然爬楼梯多不方便，是吧。”
“这...幸好我这次是有备而来。”眼前这个衣着好似贵族管家一般的年轻男子向希尔殿下轻鞠了一躬，随后用十分自然优雅的步态走到了放置在一角的不起眼的箱子前，双手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双缝制得格外精致的布鞋，“殿下，请您穿上这双鞋，这样至少不会像您的其他鞋子一样不便于行动了。”
“请等一下，你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这都是在下事先准备好的，殿下，请不用担心，都是在下亲手准备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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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问题的。”
“可，可是......”
“希尔殿下，作为歌典的公主，尤其还是像您这样拥有特殊地位的人，让您一直赤脚走在地上，身为您的护卫如果不管可是要遭天谴的。而且，在下也被吩咐过要时刻规范您的言行以达到作为一国公主的标准。”
“不，我不。”
“这...希尔殿下，嗯......好吧，可是如果您一直这样，要是生病了，之后被教皇大人发现了，那还能不能来这儿呢？”
“你！我知道了。”希尔不情愿的从卡斯特，也就是眼前自己的侍从手中接过了布鞋。
“噢，这里有椅子，请您就坐在这里穿吧。本来是该由侍女为您穿鞋的，只是这个地点，太特殊了......还请您原谅。”
“区区一双鞋我还是可以搞定的。我也说了很多次了，别总是求我原谅原谅的...”
“是，非常抱歉，在下一定改。”
“你......唉，算了算了。”希尔坐在卡斯特准备好的椅子上换着鞋，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却看着另一个地方。“卡斯特？”
“是，殿下。”
“你那个箱子里还装了什么吗？”
“都是一些为可能发生的意外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比如...”说着，这位名叫卡斯特的护卫又半蹲到了箱子的一边，从里面拿出一件件物品展示给公主殿下，“这是在下特别请宫廷魔法师和御医制作的医药箱，即便是再严重的外伤，只要使用它就不会在您身上留下任何疤痕，哪怕手断了，只要尽快找到断肢，就可以轻易地接上。”
“额......哇偶......”
“这是一件魔法披风，如果殿下在这里遭遇刺杀，它可以在我陷入窘境时保护您。”
“咦......啊......”
“这是备用剑，当然您是不需要使用这么危险的东西的，这是以防我在保护您时原本的剑出现问题时使用的。还有这个，这是......”
“行了，我已经充分了解了。啊......好热啊哈哈...”
“殿下，我这里有扇子，还有喝的。”卡斯特说着又从箱子里拿出了这两样东西。
接过卡斯特手中清凉可口的饮料，回头看了看这座巨大的都市，街上的人们刚刚祷告完毕，一切正重新开始运转。
“话说希尔殿下，请恕在下直言，您刚刚又没有祷告吗？教皇大人特别嘱咐过在下一定要让您遵守这个传统。”
“那你呢，你祷告了吗？”
“我...咳，在下自然是遵从了我国的传统。”
“这样啊。我也祷告了哟，只是我是睁着眼睛的啦。”
“啊？还可以睁着眼睛的吗？”
“嗯...可以吧。对了，我听说最近有人偷运武器到城里来，被抓住了，那是些什么样的人呀？”
卡斯特愣了一下，希尔殿下总是会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就像笼子里的一只小鸟，渴望着外面的世界，可是当你真的打开了笼子，它又是否能在那灰暗的天空下生存呢？遇到这种情况时，卡斯特总是会在尽量不破坏希尔殿下那天真善良的内心的前提下向她讲述外面发生的事情，不过这次的情况不太一样。就卡斯特了解的情况来看，这次发生的事情不管从什么角度解释都有可能伤害到公主殿下。“希尔殿下，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
“嗯...好吧。那...有默克里斯教授的消息吗？”
“噢，那位学者吗？我听说是去实地考察了，具体是哪里就无从知晓了。对了，书房最近从梦岚多的圣索尔书院那儿引进了些默克里斯院长写的新书，要不要去看看呢？”
“什么？那太好了！我们快走吧！”
一阵凉风从北方吹来，秋天就要来了。
“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求你...”阴冷潮湿的牢房里，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被拷在刑椅上，他已是精疲力竭，面容在鲜血中变得模糊，牙齿没了数颗，身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伤口，这些伤口缝上又裂开，十个指头全部断裂，断掉的部分都被钉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地上的鲜血早已被冲洗过，却不知何时又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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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这么多。即便如此，这个男人依然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发出颤颤巍巍的气声；“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审问他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可眼前的这个垂死男人的反应，他却从没有遇到过。他的眼睛还闪动着微光，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审问官这样想着。有什么在支撑着他，我能确信，但到底是什么。
“啊~~~~~~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审问官摸了摸挂在胸前的某个圆形的宗教饰品，又把它摘了下来，放在了这个男人的眼前，“你可愿意对着它起誓？”
已是被折磨的半死的男人根本无法用那被鲜血模糊的眼睛看清周围，更何况，他也早已没了力气抬头。审问官向旁边的助手挥了挥手，示意过来帮忙。助手走上前，把男人的头拽了起来。
看着眼前审问官拿着的东西，男人那撕裂的嘴角微微上扬，瞳孔放大，一直在绝望边缘徘徊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审问官拿着的，不是他自己胸前挂着的圆形物件，而是一张不大的女性画像。
“喂，说话！神女到底藏在哪儿了！？”助手不耐烦地大声呵斥道。
“不用问了。”
“可...可是...”
“他已经死了。”
一束冷光从房间的窗口透了进来，照在了一团没有生气的血肉上。死去的男人就这么坐着，全身上下承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而精神更是被彻底摧残。水、血、泪交杂着流入了房间的下水道。他就这么坐着，身体、面部已是血肉模糊，只有那还半张着的眼睛，清澈安宁。他知道，整个房间里，只有他知道，自己得到了救赎。
稍微休息了一下，原本溅了一地的血污也被清理了干净，审问官向助手指示道：“行了，换下一个人吧。这帮偷运武器的还剩几个人没审？”
“我们这组的话，只剩一个了。”
“难啊...这些家伙为什么就是不肯开口呢？”
“是啊，成为神女可是无上的荣耀，但这帮家伙，却像是特意在隐瞒神女的消息一样。”助手不解地摇了摇头，离开了审讯室。
阴暗的审讯室里，审问官独坐在一张小板凳上，面前摆放的是一把包裹了铁皮的被专门用来审讯犯人的刑椅。刚坐上去的时候一定很冷吧。审问官想着。这两天自己一共审问了3个人，不管哪一个都是顽固的不行，现在还死了一个。明明已经跟他们解释了无数遍了，神女、神血对这个国家的重要性，但他们怎么就是不松口呢？那个眼神，那个仿佛看透一切、豁达明澈的眼神，我本只是想通过那个画像刺激一下他，可是...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审问官振作了下自己的精神，又把手洗了一遍，准备折磨这最后的一人。
宽旷的长廊上，希尔殿下正前往城堡中的书房，卡斯特则伴随其后。
走廊的尽头除了向着两边的t字形通道，还有一扇紧闭的巨大铁门，门上镶嵌的一块铁质圆盘十分引人瞩目。圆盘分为内外两环，外环是一串文字，用的是某种十分古老的语言，只占了最边缘的一圈，而内环却占据着整个圆盘的绝大部分，一位天神挥动着自己的羽翼，从天而降，手握着一柄权杖向地上的凡人们施予天贶，凡人们因而愉快地舞蹈起来，甚至有人将手中的面包高高地扔向了天空感谢神的恩泽。
巨大铁门的后面，是王座室，是父王平时工作的主要场所。在这个政教绝对合一的国家，教皇本人即是一国之主，因此高坐在王座上的不是什么其他人，正是希尔殿下的父亲，塔林·塔拉夏教皇。
去往书房的路有很多，但希尔却有意无意地选择了这一条。她只是想了解父亲的工作，又或许不止如此，她自己也不清楚。
站在王座室的铁门前，希尔轻轻叹了口气。对于希尔来说，这扇门的背后是另一个世界，身为这个国家的公主，本应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铁门却莫名地感觉毫不相干。
“呐，卡斯特。”
“是，殿下？”
“我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吧？”
“您说什么？”
“不，没事。”
两人接着，朝书房走了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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