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只鸟儿，活在一个父母的希望编织成的金色的笼子里面，看不到外面的云彩。
她又是一颗树，按照父母的希望拼命的往上长，如果长出了父母认为的多余的枝干，就会被毫不犹豫的减掉。
陈曦觉得挺心疼的。
“医生你知道吗？我昨天遇到了一个很温柔的姐姐，我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时候，没有人能帮助我的时候，是她挺身而出了，我都还来不及跟她说一声谢谢呢。”小女孩笑了起来。
“只是可惜了，一切都来不及了。”郑笑笑带着温和的笑容。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哭闹，好像平静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一样。
陈曦轻声说道：“怎么会来不及？你才九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对不对，要看开一点，人要往前看，是不是？”
“医生别救我了，好不好。”郑笑笑的声音很轻，像是吹在耳畔的清风一样，难以捕捉到。
这个时候，门被人用力的推开了，张氏冲了进来，一副痛哭流涕，痛苦不堪的模样咆哮了起来：“笑笑你这个死丫头，你真的要不顾你的父母了吗？你也太过分了，太自私了。”
郑笑笑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坐在床上，一脸惊恐的看着张氏：“妈妈，我……”
“你什么，郑笑笑，我把你养这么大，我每一天都在为了你而操心，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只是要求你学习，学习难道是为了我好么？不是的，那都是为了你，你知道么？”
“我花了那么多钱在你的身上，我用了那么多的心思，你就是这样会报我的么？你太让我失望了。”
郑笑笑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疯狂的张氏。
她的每一句话都会编成密密麻麻的网，覆盖在郑笑笑的身上，让她感觉很害怕，让她像是呼吸不过来一般。
“看看现在这个张牙舞爪的模样。”
林雪跟了进去：“你家孩子看着都怕，你跟恶鬼有什么区别。”
“医生你别听一个小孩子瞎说，我都是为了她好呀。”
“你总是以为她好的名义约束着她，她已经很优秀了，你还要怎么样？”
林雪皱着眉头：“她生了病脑袋里面有个拳头那么大的肿瘤，你居然还把书拿过，逼着她读书。”
“我这都是为了她好，医生你没有当过妈妈吧，你不知道，孩子容易输在起跑线上，耽搁的很难补得起来的。”张氏叫器了起来。
“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优秀，可以过得更好。”
“我有什么错，我错在不知道她真的生病了而已。”
“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她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的？我真的，我觉得我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指责我？”
张氏丝毫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一张脸上挂满了泪痕指责着所有的人。
小姑娘可能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红着眼睛小声地说道：“妈妈，别说了，真的，别说了……”
“笑笑，你说妈妈是不是为了你好，妈妈是爱你的。”张氏像是疯了一样扑到了郑笑笑的旁边，期望得到郑笑笑的认同。
郑笑笑低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的小脸上带着几丝惨白，紧紧地握着拳头，像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抗争一样。
张氏没有听到自己期望得到的答案，顿时咆哮了起来：“你这个白眼狼，我养了你这么多年。”
“我陪着你练钢琴，陪着你跳舞，有什么不好，我怎么错了。”
郑笑笑一句话都没有说，垂着头眼泪哒哒落下。
陈曦的眼中浮现了一丝冷意：“够了，她是个病人，家属先出去吧。”
她都怀疑郑笑笑现在的状态，别说得了这样的病危在旦夕了，就算是没有病，她都想要跳楼自杀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郑凛谢：“带你老婆出去。”
郑凛谢一脸的茫然，他工作很忙，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老婆是错的。
他觉得自己的孩子想要足够优秀，就要拼命的这样去鞭策她。
他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孩子活的是不是很辛苦。
刚刚郑笑笑的表现，让他心惊肉跳的。
他都忘记了自己的女儿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他拖着咆哮的张氏和林雪一起走了出去，很快门外就想起来了林雪大骂的声音。
陈曦有些怀疑，这丫有时候顶着自己的名号出去，不会也这样大吵大闹的吧……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
郑笑笑红着眼睛，继续整理着自己的书包。
陈曦轻轻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别整理了，你愿意跟我聊一下么？”
郑笑笑轻轻摇了摇头：“姐姐，我好累，我想去做一朵云。”
陈曦取下口罩：“你还记得我吗？”
郑笑笑看了她一眼，一下子愣住了：“你是给我做急救的姐姐？可他们说你是花了很多钱请来的很有名的医生呀。”
“我不是为了很多钱来的。”
陈曦轻轻抚摸了一下郑笑笑的头发：“昨天我救了你，我觉得你的情况很不好，我想要救你，你才九岁，以后还很美好。”
郑笑笑低下头去：“姐姐，你是一个好人，谢谢你惦记我，可是……”
“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磨难。”陈曦瞧着郑笑笑彷徨无措的模样，好像想起了自己在ic承受着无尽痛苦的时候一样。
这个时候需要有人拉一把，才会重获新生。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可是觉得真的好累，我要做一个好孩子，成绩好就是好孩子，按照我妈妈的想法去做就是好孩子，我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跳舞，我喜欢画画，可妈妈说弹琴跳舞，才是大家闺秀，要学画只能学油画。”
“我不喜欢油画，我喜欢山水画，我看过谢老画的山水画，大气磅礴，贯通古今，整个山河都在眼中，我喜欢这个。”郑笑笑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光芒，写满了向往的模样。
这一刻，她的身上才有了生气。
“我不喜欢奥数，我喜欢看史书，读诗书，可我妈妈不允许，我就不可以。”
郑笑笑低下头来：“我永远都不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我不想这个样子活着，真的。”
陈曦笑了：“你喜欢祝老吗？我认识他，等你好了，我让他亲自来看你，给你画一幅画好不好？”
郑笑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了陈曦，只不过瞬间，眼中的光芒便熄灭了，她垂下了头，叹了一口气：“算了祝老的画给我也是浪费，它应该有一个懂它的主人。”
陈曦听到了郑笑笑语气之中浓浓的叹息。
她不像个朝气蓬勃的小女孩，倒是像个老气横秋风烛残年的老人。
陈曦知道郑笑笑的心中，父母就是她的天，得不到父母的肯定一切都是枉然。
“这样吧我去跟你父母好好说一下，让你以后，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好不好？”
郑笑笑一怔抬头看向了陈曦：“可以么？”
陈曦笑了：“嗯，你好好休息。”
郑笑笑终于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抬手抓住了陈曦的手：“姐姐谢谢你，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好的人。”
“姐姐，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郑笑笑打开了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陈曦。
陈曦瞧着那个精巧的小盒子摇了摇头：“这么贵重的礼物……”
“姐姐，不贵重的，也就是几十万，你收下吧。”郑笑笑真诚地说道。
陈曦：……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几十万的概念！
算了，一会儿再跟她父母说吧。
陈曦接过了盒子，轻声说道：“谢谢。”
“姐姐，你看看喜不喜欢。”小姑娘的性格温柔，就是那种你对我好，我往死里面对你好的性格。
听到她的话，陈曦缓缓打开了盒子看了一眼，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她愣住了。
里面是一个漂亮的珍珠发夹，做功精心，珍珠是天然粉珍珠，个个圆润漂亮。
陈曦惊讶的，不是这东西漂亮。
而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啊，这是住在司家的时候司老爷子准备的。
陈曦没带过，不代表没看过没记住过呀。
“小妹妹，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陈曦轻声问道。
小姑娘乖巧的回答：“红叶广场，有个专门回收珠宝的地方，有一次路过，刚刚看见了这发夹在售卖，我觉得好看就买下来了，姐姐你见过么？”
陈曦笑着说道：“嗯，这是我爷爷准备给我的礼物，被人偷走了，谢谢你。”
郑笑笑瞪大了眼睛，脑袋反应特别快：“那姐姐，你拿着发夹去广场，就能找到是谁偷偷卖了你的东西了，太过份了！”
对啊，太过分了！
这东西，就是从自己房间里面拿出来的。
陈雪瑶的话，陈曦是不相信的，她说自己只是看了一下，并没有拿走任何东西。
但如果这个夹子摆在她的面前呢？
陈曦决定去问一下老板。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郑笑笑的脸：“谢谢你，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你乖乖的，听姐姐的话。”
“嗯。”
陈曦离开之后，郑笑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刚刚抽出的嫩芽，如果无法得到宽慰，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门口张氏捂着脸痛苦，郑凛谢也是一脸惆怅。
看到陈曦走出来，他们两个冲了过去：“医生，怎么样了？”
“我有十足的把握切下肿瘤，但是患者不想活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陈曦冷冷地看了两个人一样：“她的病在心里，一心求死的话，很有可能上手术台下不来，我可不敢动手。”
说完之后陈曦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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