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残月楼二当家,又道:
“水月亭轩早已名存实亡,你家大当家多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当家胸有沟壑,不劳你挂心。”澜沧回道,“待我们执掌残月楼,其他宗门自然重归水月亭轩门下。”
二当家目光闪动,抬眼道:“看来,傲家说动你们的便是这个?”
“不过是合作罢了。”澜沧轻笑一声。
至此,双方已坦白了立场。
望了一眼那群灰衣,二当家叹了口气,轻声道:
“何苦为此大动刀兵,以至传承断绝。”
接着他抬手道:“一个不留!”
……
山下传来打斗声,落入一人的耳中。
这人一身黑衣,须发半白,面容刚毅。
缓慢行走在山道上,每一步落下都令他脚边的尘土如被震开,化作飞灰,使他不沾染一片尘埃。
此时这人停步,微微侧目。
“看来水月亭轩之争已然开始。”
他不再听那些打斗声,继续前行。
只是他的脚刚抬起,却始终都无法落下,仿佛有无形之物将他阻挡。
他眉头轻皱,抬眼望去。
目光尽头有一人站立,是个老者,但身姿挺拔,气势凌人。
黑衣轻哼一声,那脚步终于塌下,也使得他周身扬起尘土,又在一阵鼓荡中被尽数震散。
二人无形交手,天地间的空气似乎生出感应,隐隐有摩擦声。
山道上的老者看向黑衣,有一道目光袭来。
那目中如有火焰,远隔十数丈仍有炽热之感。
黑衣心头微凛,同样将气势散开,便见有黑气自他体内逸出,化作一圈黑光护住他周身。
那老者见着黑气,神色凝重,口中却说道:
“你傲家举全族之力,最终却仍旧免不了失败一途,不知事后会否后悔,可惜了这数百年的传承。”
黑衣闻言,嗤笑一声:
“你们凌家不也如此,竟然都出动了你这位三代长老。”
他面对老者的气势丝毫不让,此刻更是咄咄逼人,
“只是您老已经半只脚进了棺材,何苦大老远跑这一趟,不如安心躺在棺材里……”
黑衣扬眉,
“晚辈,请您赴死!”
“狂妄的后生!”老者怒极,手一抬,便从袖中飞出一道流光,落在了手里,依稀中化作一把锤子。
黑衣看清了那物,即刻面色大变。
“陨日通明!凌琅天竟把这个交给了你?!”
他话音犹在耳边,手上已快速掐诀,周身的黑光刹那凝炼,化作一滩黑水将他全身包裹,尔后带着他逃遁而去。
“傲青,哪里走!”老者将手中锤子掷出,那乌金般的锤子陡的燃起火焰,似流星一般追去。
傲青运使黑水,一路逃遁,身后火光滔天,映得漫天红霞。
他神色惊惧,不得已落在一座山头。
却是罗天宗的八大峰之一,峰上无人,却有阵法笼罩,阻挡傲青进入,他神色便也越发慌乱。
那头,老者看得分明,同样落下,锤子被他握在手中。
老者打量这座山峰,目露喜色,“无涯峰……”
接着又笑道:
“傲青,你慌不择路,竟是自投罗网。”说罢他对着阵法中喊道:
“子池,还不现身,与我一同诛杀此人!”
阵法前,本是被阻挡不被进入的傲青,此刻目光一闪,回头望了一眼老者,那目中哪还有什么慌乱,有的只是狠毒。
旋即,他抬脚,竟是一步跨入了阵法之中。
“这……”老者瞳孔一缩,面色陡变。
而这时,眼前阵法的光罩晃动,从中走出来一人,正是无涯峰之主,六长老子池!
“子池,这是……”老者心惊,问道。
然而后者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道:
“前辈,请你赴死。”
这语气平淡,但落在老者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同一时间,在子池身后,阵法中傲青露出一张脸来,这脸上满是讥笑:
“老祖宗说的没错,凌家的三代长老,只需要卖出一点破绽,必会穷追不舍。”
“贼子!”老者这时终于看清了形式。
此刻怒极反笑,高喊:
“你等可知,这陨日通明为何能助我凌家炼制诸多灵器?”
老者突然这般开口,令二人诧异,但也不敢因此而松懈。
此时又听老者说道:
“因为它可炼化一切灵物,凡有灵气者皆可炼化!”
“我便炼化了这山头,炼化了你们这些叛逆!”说罢举起手中的锤子。
“不好,这老不死的疯了!”子池大骇,闪身躲进阵法之中。
而阵法内,傲青面露惊惧,口上却道:
“莫慌,老祖宗早有对策。”
他说着,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一个透明小瓶,又极谨慎地放在手心。
子池有些奇怪他的动作,此刻看去,只见那小瓶中有一个小小的黑球,堪有指甲盖大,乌黑一片,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
但他只看了这一眼,却莫名觉得心悸。
“这是什么东西……”他直觉这东西似乎是个活物,而且给他的感觉很怪异。
此时,阵法外突然火光大炽,却是那老者挥动陨日通明,击在阵法之上。
霎时地动山摇,头顶光罩显见得出现裂痕。
子池大惊,看向傲青,“如何是好!”
傲青却不理他,只是仔细看着手中的小瓶,面上一片紧张。
接连又有几声响动,光罩濒临破碎,他二人脚下的地面更是多处开裂。
这似天塌地陷一般的动静,似乎终于惊醒了瓶中的黑球,只见它轻轻抖动。
傲青松了一口气,面上狂喜。
子池转头看去,却见那黑球突然睁开“眼睛”,更是咧“嘴”一笑!
霎时间,子池脑海轰鸣,有一道意志长驱直入,直接侵占了他的灵识。
这意志混沌一片,却从中似有一股气息泄露。
而这气息充满邪念,只一丝便能让他坠入魔道,这其中乃是最极致的恶!
子池灵识涣散,下一刻,那意志终于退去,他当即大口喘气。
然而仅是这刹那功夫,他已浑身湿透,一身修为都险些维持不住。
“世间竟有这般可怕的邪物!”子池心头恐惧万分,面对那个气息,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
这还仅仅是那道意志泄露的气息,他已无法想象那个黑球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傲家到底带来了什么东西!?”
此刻,傲青双手捧着透明小瓶,高高举起。
那瓶中的黑球睁眼看向头顶,它目中倒映着火光,看见了那个乌金般的锤子。
子池瞥见这黑球的嘴角越拉越大,笑容更是越发诡异,尔后整个黑球上似乎都只剩下了这张嘴。
便也在此时,突然凭空生出一股威压,而且是一瞬间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层次。
子池只觉身躯沉重,此间的重力仿佛增强了数倍。他呼吸急促,运转灵力,凭着他化灵的修为才堪堪抵住。
他转头又看向黑球,却见那个透明的瓶子上出现几道裂纹,有一缕黑气从黑球身上脱离,穿过裂缝,进入了空气里。
这刹那,子池再度感受到那股意志,但那意志此刻却没有针对他,而是向上飘去。
他抬头,望见那道黑气冲天而去,在尽头化作一个黑点。
此时陨日通明的攻击再度落下,滔天火焰似要燃尽一切。
然而下一刻,那些火焰化作火柱湧向高空,却是这滔天火焰尽数被头顶的黑点吞噬。
不止如此,那把陨日通明锤同样被吸入黑点之中。
凌家的老者愕然,接着看向那个黑点,神色骇然至极。
那黑点吞噬了所有火焰,又吞噬了陨日通明,骤然壮大几分。
此刻远在高空,便似一个黑色的太阳。
这黑色太阳甫一出现,洒下黑光。
所照之处,一切事物消失于无形,形同湮灭!
子池目中所见,凌家的那位三代长老、无涯峰的护山法阵、那座大殿、以及连同无涯峰整座山峰,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更甚者,黑光同样湮灭了那个黑色太阳本身!
眼前景象令他始料未及,也让他难以置信、惊恐莫名。
至此,这从前的无涯峰化作虚无,从世界上抹去,而在这虚无中只有子池与傲青存在。
他二人落地,看着空荡荡的周遭,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半晌,当子池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望向傲青手中,只见那个黑球上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似乎又沉睡过去。
而此时他终于惊觉,那个瓶子上有几道裂纹,却始终未打开过!
傲青小心翼翼用黑布裹住小瓶,又仔仔细细收入怀中,才回头对着子池开口,而那声音听起来颤颤巍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