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董爷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站起来就走,郝成夫妇一看无法,只得带着郝俊跪倒磕头相送。
老人家镇古侠走后,郝成家里头就算安安顿顿的过这分日子。过了没有半年,祸从天降,自己三间门面的一个大买卖,一旦火起,烈焰腾空!
你说这就是凡火勾神火,霎时金蛇乱串,烟雾弥天,不但烧了三间门面的大杂货铺,连后面的住房一夜的工夫,全都烧烬,里头还搭了两条人命,一个是管账的先生,一个是学生意的,两个人全都烧死在内。
郝成他是够了年纪的人啦,他哪里禁得住这一惊吓,何况又搭上两条人命,老头子这一急不要紧,两天一命呜呼。
郝成一死这位杨氏老太太无法,只可办理丧事。烧死这两个人,求亲告友,从中还花了许多钱,才能了事,把所有的事,全都办理完毕,郝家可就算是一贫如洗了。
从此度日艰难。将将就就又过了一年,郝俊是肩不会担,手不会提,可是他也不出门,也投有什么花费,可就是这样儿,家中没有积蓄也是枉然。
后来实在没有法了,杨氏老太太把郝俊叫过来跟他一说:“小俊哪,咱们这个日子日渐艰难,就得说是没法过,我今有个意思。
打算把你打发到陕西凤翔府,西关外有个开杂货铺的蒋家,那是你的姑丈,想当初你姑母出阁之后,你姑丈跟咱们家里借去五百两银子,他开了一个杂货铺。
到而今咱们穷到这般光景,打算叫你到你姑丈那里,也别提借也别提要,他们那里要是方便叫他接济接济,无论三百两二百两借了来,帮助你立一个小买卖,日后也好给你娶妻生子,你好继续咱们这家人家。”
郝俊听母亲吩咐,可也是事由挤到这里了,万般出于无所奈何,遂遵母命把自己应用的东西收拾好了,包了一个包袱,双头五节笔管枪围在了腰间,带了些个路费,不过是将将就就够用的。
由打北京西北韩帐营动身,够奔陕西凤翔府西门外。在道上俭朴,吃喝花用全都不敢浪费,一路上也不过是饥餐渴饮,晓行夜往。
要说二十四岁的人儿,练艺十五年剑客的门人,武术高强,别说腰里带着路费,就是一文没有,走到各镖局子,各把势场子,只要把你的门户说真,慢说是吃喝,临走的时候他们还得送点儿路费。
这个孩儿那里成,自从八岁跟剑客爷练艺,到而今二十四岁,在家中时刻不离母亲左右,对于世路上未免差一点儿,他虽不是痴呆憨傻,论伶俐他还是聪明过人,不过没在外面练达过。
闲话休提,单说郝俊这一天来到山西金中府东郭总,跟人一打听陕西凤翔府的路,打听多时最后在客栈里头掌柜的给指了路,这时候天色也由打清晨直到日暮,郝俊在东郭总前前后后直转了一天,现在天晚没有办法,只能是在小店房住下。
次一日退了房,告别了店掌柜的,由打店里走出来,就朝着松林村这片走了出来。
但由打县城到松林村这边路途弯曲,并且多是山路,郝俊人走的辛苦,但他自小习武也有一股子韧劲。
心想我可不能半途而废了,虽然路途光景艰难,但这千里迢迢的我也走的差不多了,应当跟我姑姑她老人家见个面,又一想母亲常谈,说我这位姑丈善于经营,想必能使得我家环境有所改善。
一面想着一面往前行走,依着掌柜所说的路途,一直够奔陕西凤翔府的方向。
他深入了松林村附近的这片大松树林子,一看四周到处苍苍,遍地藤蔓奇葩丛生,时有野狼嚎叫,常见野鸡飞腾,真是遮天蔽日的少见阳光。
他久居北京西韩帐营,乃是平川之地,本来就没进过山没闯过林,今天到了此处,顿时不识东南西北,找他姑母的心盛,东扎一头西撞一头,三走两走就算迷了路径,再找道路就算找不着了。
不由得心中难过,自己一想莫非我郝俊应死在山林荒草之中,真是天绝我也,这么看起来我郝俊命该如此,此时又找不着道路,一时之间,难以奔出,就是我不想法子寻死,我在此迷个三天五日也得让瘴气把我活活害死。
这才叫生有处死有地,不承想我生在京城西北韩帐营,今天死在了山西的不知名山林!
人生无生路,倒不如一死方休,像我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不能奉养高堂,枉为男严。
家慈本指望我能找到姑母,盘活生路,但没想到我迷失在路途当中,可怜她才丧父又要丧子。
只怕我多时没有消息,家中老人年老心窄,一着急一忧思成病成疾。我真是不孝子!
张德妙听到这里心想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人一旦倒起霉来喝口凉水都塞牙。但你也不能就这样就要上吊自杀吧!这可算真够没出息的。
郝俊越想心越窄,越想越没有活路,万般出在无所奈何,一伸手把扎腰绒绳解下来,找了一棵歪头子树,把绳往上一搭,挽了一个套儿,双手扯了扯有意上吊。
然而心中难过仰天长叹,蝼蚁贪生何况是人,他也知道死了难过。
就在这么个工夫,司马老道长到了,把他叫过来拦住不让他寻死,一问他来历,遂把情形一说,道爷把话听完用手一指:“按说这个话我可不应当说,你就把我要活活的气死,你身为男儿,得遇老剑客爷十数年热心栽培,虽然是你的福气,也是剑客爷的恩典。
老人家把生平技艺传授与你,就打算叫你在外面闯荡江湖,济困扶危剪恶安良,轰轰烈烈作出几件大事,才能不愧负你老师的这片热心,到如今不但不能发扬尚武的锐气救护他人,你自己来不来就要寻起短见。
难道说你就不愧称剑客爷的门徒少剑客吗,世界之上,那里有你这样儿大丈夫。还有一说,家中抛下高堂老母,为人子之道,就是身无一技一艺,都应当设法负苦赡养父母,何况你身负武艺,年岁正在当年,不思谋尽生活之道,反倒抛弃生身之母,在此自戕其生。
要像你这种儿子,天地之间,为人父母的养不养不吃什么劲,论起来这些话我可不当说,但要按年岁说,你可比我小的多,我也算是耄耋之年,你尚且未满三十,我说的这些话,你想想对不对。”
郝俊一听,不但不恼反到喜笑颜开,不觉恍然大悟,连忙作揖说道:“侠客爷您算是年高有德,今天我受你老这片教训,得能不死,不特您救小可一命。
设使不遇你老人家,我家中撇下白发苍苍的老母,倘若他老人家得此凶信,有个一差二错,我死在九泉以下,为一个罪大恶极,天下至不孝之人,岂不是悔恨千载。”
郝俊跟司马道爷正然谈说,藏在旁边张德妙从树后走出来说到:“正是你自己说的这样,你这可不像二十来岁快三十的人干的事情。
哦,这九九八十一难都快完了,迷路了就要自杀,那你这可真是完犊子。”
张德妙扒拉了扒拉身上的树叶对司马道长行了一礼:“老道长您风采依旧。”
“奥,是德妙啊!”
接着向郝俊到:“这位是附近松林村的张德妙,别看他年少,却是一副侠骨柔肠,很是乐于助人。”
郝俊一听这句话,留神看了看张德妙,这才上前行礼说道:“让张兄弟你见笑了。”
司马道长一看他们两人,一理两撇白髯,眉头一皱,暗想道,我还得考察小林这个孩子,既然铁爪飞鹰王好古王老侠客,对张德妙这小子多有赞誉,不如拜托他送郝俊这孩子一程。
就是不知道张德妙这孩子方不方便,肯不肯,有没有这个能力。而且说实话,我跟这孩子也不算太熟悉,不如先将郝俊带回村子,我抽空去访一访王老侠客看看,然后再做决定。
心下拿定主意,于是司马老道长便对二人说到:“德妙、郝俊不如咱们爷仨先出林子,回到村子里再详谈。”
张德妙心想看来今天这老虎是做不成了,也罢谁让遇上了呢,能帮一把是一把。
于是说到:“成,咱们先到我家里头休息休息。”
不过……
张德妙突然想到什么,于是对郝俊问到:“郝俊别怪我多嘴,我得向你打听打听,老董爷当年拿人家下坡儿那个大杂货铺的东西补贴你们家,后来还给人家了吗?”
郝俊这小伙子连脸带脑门脑袋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这~这~这……”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司马老道长连忙道:“这镇古侠老董爷是成了名的老剑客了,行事正派,也算是我门户里头的长辈,郝俊这小伙子那会儿还小,估计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也不好多问,但据我想,董剑客也是一位老侠了,假如那杂货铺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人家,那应当后来补偿给那杂货铺了。”
张德妙看了看两人说到:“有机会问问吧,倘若有所疏忽,后面郝朋友补上也就是了。行,那咱爷仨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