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溦兮白日里出去,等寒月高挂了才回来,旁的王府管事看了都捂着良心,直夸容掌事为了侯府事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那眼中的挑衅和好事儿却是掩盖不住。
容溦兮从墙头掐了几朵快要败落的梅花,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往厨房去,推了三次都未推动,低头才见一把大锁挂在上头。
“溦兮姐回来了。”
路过的小丫鬟看着站在厨房门口,面色有些不悦的容溦兮,便晓得一二,赶忙解释道,“今日侯爷未归,夫人便说让下人不必准备吃食了。”
“侯爷还没回来?”
“是。”
眼前,小丫鬟在一旁吱吱呜呜,明显是有话要说却又不敢乱说。
“还有什么事吗?”
小丫鬟怔松一下,上前一步,用着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夫人许是和侯爷闹脾气了,这一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出来,晚上是一口饭也没吃呢。”
“那怎么行?!”容溦兮直起了身子,指着门说道,“叫人把门打开,我给夫人做点梅花酥送去。”
桃坞中有清流急湍,篱落飘香,树头青叶翩翩,疏林如画。
纵观园林西北,有一间临水之轩,名为花解语。
容溦兮刚走进别院,屋内几点幽暗的烛光便透了出来,窗户上,倩影落寞。
容溦兮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花解语的门口,“咚、咚、咚”的敲了三声。
屋内之人拖着慵懒和疲惫的声音说道:“我不吃东西,你们都下去吧。”
“夫人是我,我抓了个小狐狸回来,你也不想看看吗。”容溦兮趴在门上说道。
“我今日不想看小狐狸。”
容溦兮没了办法,只好学着小狐狸的叫声在门口挑逗着林芝,片刻,屋内之人笑了几声,喊道:“你进来吧。”
容溦兮的脚步轻轻的迈了进去,看到林芝正略带责怪的看着自己,便在门槛处停了下来。
“狐狸呢?”林芝歪头嗔怪道。
容溦兮悄咪咪的往前走,一边扮作可爱的模样笑道:“奴婢就是那个小狐狸呀。”
容溦兮的这个笑话许是太冷了,王妃不但没笑还委屈的垂下了眸子,看的容溦兮这般心疼。
“对对对,夫人就保持这样,千万别笑。”容溦兮迈着小碎步走到跟前,拍手说道。
“为何?”
容溦兮灵动的眼珠子一转,虎狼之词顺嘴就来:“夫人这样的美,不笑已是绝色,若是一笑只怕世间粉黛无颜色!”
“噗嗤!”容溦兮这一句话说的挤眉弄眼,林芝终是没忍住。
容溦兮见博美人一笑,心里也是美滋滋,“我听说夫人今夜可是滴米未进呢,您不心疼自己,我和侯爷还心疼呢~快吃点我做的梅花酥。”
“你这个小狐狸只会我闹了小性儿,从早上出去再没回来,那个老狐狸也是,到现在也没回来。你们主仆怕不是只会嘴上说说而已。”
林芝口中的“老狐狸”除了溦兮的主子容祁之外还能是谁,而上一个敢这么有种叫她主子的,已经被头颅悬城,青山埋骨了。
“奴婢哪里敢和主子生气?”容溦兮摆手说道。
“你不敢?”林芝噙着笑问出口,却像是打趣她一般,“过年时我随侯爷入宫多吃了几块糖,你回来就在车上和我赌气了一路,这桩事情你可还记得?”
容溦兮垂着眼,目光闪烁,轻轻的咬了咬嘴唇。
“侯爷出门小聚,多饮了几杯,你就将他从我屋内轰将出去,让他反省,这事你也忘了?”
“奴婢那是关心则乱。”容溦兮慌张说道,她看林芝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笑看着她,耳根上便泛起了红意,一一解释道,“太医说过夫人牙痛便该少吃甜食,奴婢不过是遵照太医的话。侯爷醉酒那次,若没有夫人的同意和怂恿,奴婢怎敢对侯爷发火。”
林芝不买账,容溦兮只能哄说道,“天色这么晚了,侯爷肯定是被朝中正事拖住了,不然怎么舍得不回家。”
林芝看着快要燃尽的蜡烛等的也是心灰意冷,便拉过容溦兮说道:“今夜我有些害怕,你陪我会儿吧。”
容溦兮应了下来,转身便去柜中翻腾了一床被子
恰在此时,风吹门动,屋内传来了“吱呀——”的一声。
“什么声音?”林芝肩膀一缩,冷不丁的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容溦兮微微颦眉,虽心中警惕,却不好吓着林芝,便将棉被放了回去,一边走着一边笑道,“奴婢出去看看,估计又是路过的猫儿,狗儿过来寻食儿了。”
容溦兮这一去就是半响,林芝见等不到人,心里更加害怕,连连躬着身子唤了几声,这才见到了人。
只见容溦兮嘴角尴尬,蹑手蹑脚的退回了屋内。
“你这是怎么了?”
容溦兮抬头干干一笑,“奴婢抓了只老狐狸,夫人要看看吗?”
“什么老狐狸!”容祁的中指在容溦兮脑袋上一扣,单手掐腰的迈了进来。
许是瞧见了容溦兮的眼色,他用余光瞄着床榻上的美人儿,两手一拍说道,“哎呀呀,你说说这朝廷一天没有我都不行,我一个领兵打仗的毅勇侯,什么治水屯粮的活也要我跟着出力。”
林芝瞧他一边懊悔说着一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像一只哈巴狗一样蹭着她的膝盖说道,“皇上够狠的,让我家娘子独守空房,下一回我就该让我岳父大人留下陪着,正好这都是他们工部的活儿。”
“父亲年迈,你还要赖到他身上。”林芝皱眉说道。
“那自然不能!”容祁“老狐狸”的嘴脸尽显无疑,“所以呀,我就在皇上面前说尽了好话,这不这活就落到我头上来了。”
容溦兮在门口干干的站着,看这俩人亲昵的样子,脸上越发的红痒,便悄悄的将门合掩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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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闹腾了一阵,林芝躺在容祁的怀里听到他一声叹气,抬头问道,“怎么了?这眉头老是舒展不开,都老了。”
容祁拉下林芝的手,疲惫的说道,“你可知道这次世子回来给皇上带了什么东西?”
林芝自然猜不到,只等着容祁解密。
“十二个月的黄河之水。”容祁眯着眼说道,“那可是一分大礼呀。”
“黄河之水。。。”林芝喃喃道,她是工部侍郎的女儿,对这些自然也懂得一二。
“江浙下游不少的村镇都靠着这黄河水灌溉,是这水出了什么问题吗?”
容祁点了点头,偏过头两人对视道,“今夜皇上就当着我和苏温言的面在偏殿重新称量了黄河水的水沙比分。”
称量黄河水乃是皇朝每年正月初一的例行公事,所有文武大臣悉数到场庆贺大邺五谷丰登。
今夜皇上却只叫了两人秘密举办。。。林芝心中一紧,问道,“可是出了岔子?”
容祁点点头,说道,“一月之水六斤四两五钱,二月之水六斤三两七钱。”
“二月比一月轻了八钱?”林芝不敢置信的说道,这数字和年初的那一次称量可对不上啊。
容祁沉沉说道,“不止是二月轻了,接下来几个月的黄河之水是一月更比一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