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落尽,披洒在屋顶脊兽身上的最后一点光辉毫不留情的滑落,连着宫里的红烛也跟着快要燃尽。
今夜果然是难得安静的夜晚呢。
丽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生下来时本该是天上最欢乐最自由的鸟,可这样的快乐都被鞑靼的铁骑打破了,于是她被迫成为了亡国公主,为了活着和复国无奈的走上了这样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来。
“皇上还没有碰过我。”她忽然开口说道。
灵芸手中一怔,周身都围绕着冰冷的寒气。
没有动过她,怎么可能,这朝廷上下可都在说丽妃是皇上最宠幸的女人,皇上为了她甚至夜夜留宿凤栖阁,连文渊阁都没再踏过一步呢。
“看来你不相信?”丽妃透过镜子打量着身后受惊的小白兔。
“奴、奴婢、、、”
她想说出的话被丽妃打断道,“我不想听假话,不论你进宫是为了什么,我想苏世子把你送过来也不是为了让你哄我开心的吧。”
“是、、、”灵芸道。
丽妃见她似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样子便没有继续再说了。
她已经是贵妃了,在外人眼里的确很难相信她还是完好无损的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皇上夜夜留宿此处只是同她饮酒,然后抱着她说了许多她听不懂的话,和一些听不懂的事情。
她明白,皇上根本就是把她当做了如妃的替身。
若是替身也该宠幸的,可皇上没有,这分明就是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不是如妃,即便是替身,也只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身。
他能忍耐如此也不过是自己表现不错罢了。
可若有一日他不当她是如妃了呢,她没有了利用价值,苏温言还会帮她吗。
若是鞑靼的铁骑依旧在,她便再也无法利用大邺的力量去消灭,而她的国家也永远不会再出现。
她心中害怕,却无意中得知了一句中原人的古话——母凭子贵。
皇后已经不得宠了,为何还能如此嚣张,不就是因为她为陛下生下了两个儿子,同这人有夫妻之情吗。
苏明烨这一战能否得胜还未可知,他一个久居深宫的太子,难道会比苏明壬更有力量吗。
她不能把这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毫不了解的人的身上。
假官印,假玉玺,她统统都不需要,只要抓住了大邺的天子,她才能能够让家园重生。
丽妃脱下了繁重的华服,彼时只穿着雪白的亵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着灵芸一绺一绺的梳着她的秀发。
正想着,忽然一股香气飘来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身上什么味道?”丽妃忽然说道。
味道?
灵芸停下了手,细细的嗅了嗅自己的身上没有味道啊。
“是一股花香,是什么花?”
听她这么一说,灵芸想了起来,“回禀娘娘,是溦兮姑娘送给奴婢的胭脂。”
原来是胭脂味儿,她不由得屈膝站起了半边身子凑近了灵芸的脸颊去闻,香而不腻,果然是味道幽然。
是了。
太后娘娘曾说过容溦兮擅长制香,还说过她若是需要,此女也会愿意为自己制香的。
中原的那些勾栏瓦舍里不都是有让人流连忘返的味道吗,那是不是说有些味道本就是适合男人来迷醉的呢。
她勾起了一个笑,将心事埋了下去,又安然的做了下来摆出了一副天真的模样笑道,“你这味道真好闻,明儿把她叫来吧,我也想让她做两味胭脂来。”
灵芸微微抬眸,看着镜子里如花似玉却并非纯真的模样,心中的一块大石便悬了起来。
隔天,容溦兮从苏嬷嬷嘴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位娘娘很有眼光,品味也不错。
于是,她也很没心没肺的开始收拾起来了香料和锦绣,准备跟着灵芸同去。
路上二人并肩走着,灵芸越想越觉得做完的丽妃很不对劲,找容溦兮去肯定不是单单的做胭脂。
“你去了要小心说话,这位娘娘年纪虽小,却是个不好伺候的。”
如何个不好伺候呢,难不成还要比皇后更难伺候吗,他们进宫数日来,储秀宫已经送出来多少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宫女太监了。
丽妃娘娘总不会比她还可怕的。
容溦兮想到那些人被拖出去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的浑身发抖。
宫里这样的事情不算少,所以这便是苏温言所说的,只有苏明烨强大起来了,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她浅笑了一声,灵芸能如此提醒她可见丽妃还不知道自己和苏温言的关系,这让她更放心了。
入宫门,还未见人影,丽妃的笑声便传了出来。
稍稍走进去瞧才发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请来的乐伶正变着花样的唱着春江花月夜,模样甚是逗趣,弄的丽妃娘娘笑的花枝乱颤。
圣上病重还未痊愈,她便敢在自己宫中如此作乐,果然是不怕死的。
容溦兮不同于灵芸的蹙眉担忧,她勾起了一个笑悄悄的同旁边的人说道,“这位娘娘果然不是个好伺候的。”
远远地,丽妃也看到了两个人站在门口的样子,于是立刻收起了笑容,一挥手撒了几锭金子便让那人退下。
“见过丽妃娘娘。”容溦兮作揖道。
丽妃上下打量着容溦兮,模样不错,手艺也不错,难怪那位太后非要她过去呢。
“你就是容溦兮?”
她只见过她两次,却从未将这人放在心上,这么一想,容溦兮觉得自己更是安全了。
“回禀娘娘,奴婢正是容溦兮。”
“你会制香。”丽妃抬眼抿着嘴笑道,“都会做什么胭脂,说来听听。”
这一听便是个外行的。
容溦兮没好意思戳破,只恭敬的说道,”花样,草木香的,药香的,只要是能做成香料的,奴婢都会一二。”
“谦虚了。”丽妃笑了笑。
她的眼睛扫在了灵芸身上,抬手便道,“灵芸,你带着宫人们下去吧,这屋子里让这丫鬟陪我就行了。”
这、、、灵芸心中犹豫,可毕竟是主子吩咐,旁边多少眼睛看着的,她不能说不。
她不放心的看过了容溦兮一眼,见他神色无恙冲她眨了眨眼,这才应声遣散了一众宫人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