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跪在前方,昆迪·卡特则半跪在他身旁。昆迪·卡特正强迫老人握着匕首,向自已的小腹处送去。老人正在拼命抵抗,他不停地说不,他用颤抖的双手费力地向外推着匕首。他在哭。这是朴松民来到房间门口时首先看到的场景。光源来自昆迪·卡特的手表。
“来,不要怕,痛苦只是暂时的,你马上就可以解脱了,你马上就可以解脱了,来,捅进去,听话……”昆迪·卡特一边用低哑的声音说话,一边狠推老人的手臂。刀尖越来越近。老人泪眼婆娑,满是绝望地看着冰冷的锋刃。
他们正前方,是一扇被塑料泡沫封住的窗户。
达拉斯的那副鬼样子再一次出现在朴松民的脑海里。怒火在胸腔内燎原。
朴松民猛冲向前,宛如一阵疾行的狂风。
恶魔的低语再次响起,“神会感谢你的奉献,我也会,来,不要抗拒了,我的神……”
但朴松民没让这个疯子继续,“去你妈的神!”他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昆迪·卡特的脸上。他不知自已用了多大的劲。昆迪·卡特呃的一声,失去平衡,然后斜楞着,向外栽去。光线在屋内翻滚,明与暗不停交织。当光源重新平稳下来之时,朴松民看到昆迪·卡特已经趴在了地上,他貌似失去了意识,他一动不动了。
朴松民心想:劲使大了,估计被我一脚踹晕了。妈的,我给忘了,他只是个普通人,连流氓的身体素质都不如。
匕首被丢下的声音响起。朴松民回过头。老人大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当他看到站在门口斯雷时,突然怔住。惊恐重回他的脸,他再次尖叫。
“不,不,不!”他似乎只会说这一个字了。
“老人家,我们是侦探,你别害怕。”斯雷蹲下,安慰他道,“没事了,你已经没事了。”他调出自已的身份信息。
片刻的愣神之后,是断断续续的哭诉声,“他……他要杀了我……他是个疯子,他要杀了我……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根本不认识他……”
“嗯,我们都知道。”
朴松民打开照明灯,简单观察了下四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上散落着老人的各种生活用品——有皱皱巴巴的旧毛毯;有缺了裤腿少了领子的废弃衣裤;还有口早已变了形的铁锅,被架在房间的一角;它的下面,是一个掉了漆的燃料罐。被封住的那扇窗户,是这座房间里的唯一窗口。脚边,则是昆迪·卡特所购买的那两袋便宜商品。
昆迪·卡特还在趴着。
朴松民取出手铐,准备将他铐起来。他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昆迪·卡特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抽搐。接着,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啊,啊,啊。”他一边呻吟一边抬起头。他的右半边脸已经肿成猪头的模样。鞋子在他脸上刻下别致的斑纹。他看见了朴松民。他眼中全是仇恨的神色。“你破坏了我最重要的仪式!”他含糊不清地说,“你个该死的异端,我要——”他猛地弹了起来,并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把刀,“杀了你!”他弓着腰,突刺过来,就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
老人惊悚大叫,斯雷大喊小心。
你太慢了。朴松民轻飘飘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攻击,然后矮身,伸出右腿,以手臂为支点,迅速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扫堂腿,梦里学会的招式,他用在了现实中。
昆迪·卡特失去重心,身子腾空,直扑向前。他摔个了狗吃屎,尖刀弹飞。
朴松民没给他再度反击的机会,他直接摁住了他。双手后背,手铐紧随。昆迪·卡特大声咒骂。
斯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很明显,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招式。
……
R区侦探公会,凌晨两点二十五分。昆迪·卡特已经收监,审讯工作正在进行中。老人的问话也已经结束。老人名叫哈达,X区人,因投资失败,欠下公司巨额债务,于十年前成为流浪汉。他并不是贫民窟的出身,而是掉落阶层的存在。那间废弃宿舍是他在六天前找寻到的。昨日白天,他并没有遇见昆迪·卡特,因为他去拾荒了。斯雷本想把他安排进R区社会署旗下的救助机构,但老人直接拒绝了——欠了公司巨额债务又不能还清,那就只能变成社会身份完全丧失之人。他不能拥有任何私人财产,不能使用任何基础公众服务,他只能依靠物换物这种十分原始的方式进行生存。在问话结束之后,哈达便离开了这里。这样的人,在这座岛上,并不是孤例。
对昆迪·卡特的审讯并不顺利,他选择抵抗到底。他坚持要等他的状师来。他说他完全不清楚自已为何会出现在废弃工业区。
简短休整后,守卫队又开了一个会。
“我怀疑,他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斯雷说,“白天踩点,晚上行动,都可以用轻车熟路来形容了。受害者肯定不止哈达一人。他一定是个惯犯。你们有好的建议没?”
“杀完人肯定要处理尸体的吧。”阿德说,“队长,我建议用机械犬对那片废弃工业区进行大范围搜索。尸体不可能消失不见,如果他真杀了其他人的话。”
斯雷看向R区地图,半晌后道,“可是,如果他的活动范围波及整个R区外围呢?这工作难度可太大了……还是地毯式搜索……”他回过头,“迪伦,做一套模型出来,以他的行车记录为基准,计算出他的出行规律与行动范围。”
“可是队长……行车记录最多只能保存一周的,如果他很久之前就杀过人……”
“先做出来看看,”斯雷说,“总比干等着要强。”
“是……”迪伦叹了口气,然后小声嘀咕道,“要是席拉在就好了……她很快就能分析出他的犯罪心理……”
朴松民听到这话,不禁思考起来:犯罪心理?啊,对啊,他要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吧……不管这个理由有多扯淡,不管他是想唤醒他所谓的神还是做出更为奇葩的事情……他当时在进行仪式……有关什么的仪式?
他努力回想起昆迪·卡特当时的说辞。
他突然想起这句话——
“山羊,波特·莫斯,修夫·罗宛,阿巴尼·冯瑞魏斯,请将这四人的性命夺走。我最尊贵的主,我这就为您献上祭品。”
朴松民猛地明白过来了——这个昆迪·卡特,是将哈达当成了下咒的蛊!他想杀的不是哈达,而是其他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