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森特兰丛林中挖出三具头身分离、均已白骨化的尸骸。身份确认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因为他们都是流浪汉,而侦探公会内部,又根本查不到相关的对比信息,所以他们只能向公司提交‘岛民隐私查询’等相关申请。昆迪·卡特的罪证得以固定,按照流程,他被正式批捕。对他居所的搜查令也申请了下来,斯隆已带回了很多疑似他与湮灭派有关的罪证。对相关人员的相关询问也已经结束。至此,更多关于昆迪·卡特的信息,浮出水面。
当日下午四点,案件分析会照常进行。电子屏幕上已画出了嫌疑人的关系分布网与犯罪行为路线图。三张尸骸照片下并没有标注他们的姓名,而是用A、B、C代替。阿德心里不禁唏嘘:他们,不是破产者就是躲债者,要不然就是流浪多年的贫民……被人当成了祭品,被人夺走了性命……而且死后,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画面上,昆迪·卡特与湮灭派的连线之间,还有一处空缺。斯雷在旁边标注了几个字——‘引路人’。
“先同步一下信息,”会议开始后,斯雷宣布,“一,康纳德的真实死亡原因仍在调查中。二,昆迪·卡特的DNA检测报告已出,嫌疑人确实为麦斯特·罗浮的后人。根据劳勃·卡特的证词,确认昆迪·卡特为遗腹子。”
斯雷开始讲述劳勃·卡特的故事——这完全是一个舔狗接盘,而后又因为懊悔而产生的家暴故事。多兰·卡特为麦斯特·罗浮的隐匿女友,疑似同为湮灭派成员(当年的侦探并未查出这层关系)。劳勃明知多兰有了身孕,可还是选择继续追求,他终于抱得美人归。但好景不长,尤其在昆迪·卡特出生后。孩子不像他,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于是,他在风言风语和自已那不断加深的纠结痛苦中,选择了将巴掌伸向多兰母子俩。泄愤也好,报仇也罢,从此以后,多兰和昆迪便成了劳勃的出气筒。多兰从不会反抗,她只会逆来顺受。劳勃本以为她是怕自已,直到有一天,他偷看了她的日记。里面全是诅咒自已的话,里面全是让她的神带走自已的恶毒言语,里面全是对麦斯特·罗浮的崇拜与思念。他怒不可遏,他歇斯底里,他撕碎了它。那天,他还差点下了死手。要不是里长的突然到来,昆迪·卡特可能都活不到现在。里长是来给他们家做调解的。他的家暴行为,已被邻居举报。他信誓旦旦地答应里长,以后绝不会动手打人了。里长满意归去。劳勃却打起了别的主意——搬离这里。他是这个家里的国王,他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他仅有的快乐与权力。他贷了款,在新雪莉港买了房。
经济负担随之而来。他再次将压力,化成了砸在多兰母子身上的拳头。多兰求他不要打了,然后说,她可以出去工作,她可以帮他承担压力。但他不许,因为他总觉得,她不是要出去工作,而是要借机逃跑,或者去外面勾引男人。
拮据,痛苦,一睁眼就是待还的贷款,是他那段日子的真实写照。他变得越来越暴躁,他对他们动手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直到昆迪·卡特十八岁那年。昆迪长大了,劳勃却老了。他打不动他了,他甚至还被他给打了。多兰被昆迪·卡特带走。他这个国王,终于成了孤家寡人。
此后十五年,他们杳无音讯。多兰病逝后,他才终于见到昆迪。昆迪是来拿母亲的遗物的。他让他全部带走了。那时的昆迪,已成为颇有身份的岛务员,他不敢再去惹他。至此后,二人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查出这个人的所在——”斯雷指向那处空缺,“也就是昆迪·卡特的‘引路人’。”
“会不会是他母亲?”迪伦说,“他母亲拜神,又是麦斯特·罗浮的女友。”
“起初,我也这样怀疑过,”斯雷道,“但相关的时间节都点对不上,从犯罪心理的发展上看,也不怎么对。他后来的人生轨迹也能侧证这一点——”他将昆迪·卡特近二十几年的人生路线图放大,“高中毕业后他还工作了两年,然后才重新参加了升学考试。也就是他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也就是说,这个时期的他,还是比较上进的,也有为自已的未来规划的想法。接下来的四年是他的大学生活。他读的是历史,各科成绩优异,还拿过几次奖学金。他虽然在性格和人际交往上并不怎么讨喜,但至少没出现过犯罪的意图,教职工和他同学对他的评价,也都中规中矩。毕业后,他曾参加过几次公司的入职考试——圣玛利学院的,但都没考上,后来便退而求其次,考入了卫生署。在此期间,他在一家名为‘金榜题名’的培训机构工作,是助教老师。他没同任何人发生过冲突。据那家机构的老板讲,他工作也是勤勤恳恳的。我猜测,在这个阶段,他也是正常的。在卫生署工作两年后,也就是他三十岁的时候,相亲认识了奥尔瑟雅·帕帕斯,并于一年后结婚。”
斯雷指向源纪三十年,“关键节点在这儿,也就是他母亲过世的那一年。据奥尔瑟雅·帕帕斯交代,他的躁郁症,就是在这一年初现苗头的。控制不住情绪,喜欢乱砸东西,没事就把自已锁在房间内,几天都不会说一句话……而且还变得多疑、敏感、神经质。所以,”他再次指向空缺处,“如果他母亲是他的‘引路人’,那他所谓的‘仪式’和‘献祭’应该更早才对——别的不说,就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劳勃·卡特,便应该是他的第一个目标。那受害者就会远超三人了,他杀人的行为,也要追查到很久以前。”
迪伦问,“他会不会故意隐瞒了实情?”
“不会。”朴松民替斯雷回答,“湮灭派的信徒都有一种迷之自信——他认为,就算他被我们抓住,也不会受到切实的惩罚,因为他们的主会拯救他。你看他早上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了,还有他所说的那几句话——什么我们的日子不多了,他要静待新世界降临之类的。他都选择摊牌了,所以根本没必要骗我们。我同意队长的说法——这个引路人,肯定不是他母亲。”
斯雷点点头,然后指向三年前这条时间线,“他躁郁症的确诊,就在这一年,而他首次出现杀人的行为,也是在这一年。他在这一年,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才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接下来的排查重点就是这一年——他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就算要掘地三尺,我们也得把它们统统找出来。说不定,那个最为关键的引路人,就藏在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