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这个逆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这个苏文……”

刘据摇头叹了一声。

难怪苏文能够在刘彻身边做这么多年黄门侍郎,他的执行能力的确强的可怕,办什么事都是直接奔着万无一失去的。

的确,找人试膳是最有效也最精准的防止有人下毒的方式。

只是可怜了那个暴毙的宫人。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惋惜那个宫人的时候,刘据更关心的还是那个宫人的死亡方式,于是接着又问:

“苏文可说明那个宫人的死状?”

“苏侍郎的人说,那个宫人浑身上下的皮肤呈紺紫色,看起来不像是中毒而亡,而像是窒息而死。”

郭振答道,

“可是在那个宫人的身上又并未发现任何外伤痕迹,与那宫人一起的人,也只是见他像是中了邪一般,忽然瘫软在地动弹不得,无论如何呼唤也唤不醒,不久之后脉搏也变的越来越微弱,不多时便咽了气一命呜呼。”

“不像是中毒?”

刘据闻言蹙起了眉头。

苏文的判断自是可以相信的,他身为黄门侍郎,见过被刘彻赐死或是奉刘彻之命带着鸩毒前去赐死的人一定不少。

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定是确认死亡之后才会回去向刘彻复命。

因此对中毒身亡之人的状态绝不陌生。

他说那个宫人不像是中毒身亡,那么八成便可以排除这种可能。

何况刘据自己也知道,中鸩毒身亡之人的皮肤的确不会呈现绀紫色,通常都应该是青紫色,并且不只是鸩毒,这个时代存在的其他毒药,也同样不会呈现这种状态。

至于可能使皮肤呈现绀紫色的一氧化碳中毒也可以排除。

现如今虽然天气寒冷,需要使用炭盆取暖,容易发生一氧化碳中毒的情况,但苏文给出的信息中也提到,那个宫人暴毙的时候,身边还有其他人。

倘若真是一氧化碳中毒,没有理由只有那个宫人一人暴毙,身边的人再不济也要有些中毒反应。

“那我父皇呢?他对此事有何反应?”

刘据沉吟了片刻,又抬起头来问道。

“苏侍郎的人说,陛下得知此事之后,认为很不吉利,为了防止引起朝野内外和外国使臣猜疑,对封禅大典造成不良的舆情,已经对知情者下了禁言令,将此事压了下来。”

郭振道,

“至于那个宫人的尸身,则被暂时隐藏起来,待回京之后再送回家中秘密下葬。”

“……”

刘据陷入了沉默。

正如苏文所说,这个宫人的暴毙透着一股子邪门。

连刘据一时之间都无法判断他的死因,那么换了刘彻与这个时代的土著,自然更加无法做出判断,没准儿心里已经将其当做了一种不详的征兆。

更何况,苏文还未必将他命这个宫人给霍嬗试膳的事告诉了刘彻。

毕竟这是刘据交代给他的事情,身为刘彻的黄门侍郎,却在私下执行刘据的命令,这无疑是在触动刘彻的逆鳞。

如此刘彻自然也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但刘据却不能不将这个宫人的暴毙,与历史上霍嬗在参加了封禅大典之后莫名暴毙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因为除了这个宫人给霍嬗试膳之外,这件事还具有许多共通之处。

比如没有查明的死因。

比如暴毙的时机。

再比如刘彻对待这件事的态度。

除非所有的一切都赶巧了,这个宫人刚好患有不为人知的隐疾,隐疾又刚好在这个时间发作……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小到刘据认为首先应该忽略这种可能,抱以最大的怀疑去探查此事。

可惜这次义妁没有跟来,否则说不定可以让她帮忙解剖验尸。

不过转念再一想,就算义妁来了恐怕也没用。

毕竟刘彻此刻的态度是压下此事,那么便没有人能够质询此事,更不要说解剖验尸。

就算刘据身为太子,也不好当面询问,更不能做出什么大动作,否则不仅会令刘彻对自己不满,亦会给通风报信的苏文带来大麻烦……

但这也不是说事情发展了这一步,刘据就无计可施了。

相反,他已经得到了破局的机会。

这个宫人的暴毙在刘据的预料之外,同时又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他一早就怀疑霍嬗会在封禅大典之后遭遇不测,只是这个宫人替他挡了这一劫罢了。

而这对于幕后谋划此事的人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意外。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幕后之人没能达到目的,自然便要想办法补救。

如此一来,他们便要做更多的事情,败露的可能自然又增加了不少,刘据自然也就更有机会抓住他们的尾巴……

另外,刘据对苏文有信心。

这个家伙也不简单,他既然知道那个宫人可能是因给霍嬗试膳而死,便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查明真相,并用适宜的方式将这件事告诉刘彻。

毕竟刘据送给苏文的“护驾之功”,对他这样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又怎会轻易放走任何在刘彻面前表功的机会?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便是让子弹多飞一会。

至少今日之内,他便能彻底搞清楚,刘彻是否对霍嬗的暴毙负有主观责任,然后再决定如何乱动……

……

泰山脚下,明堂后殿。

“陛下,奴婢发现宫人之死大有蹊跷!”

苏文匆匆忙忙来到刘彻身旁,躬下身子语气郑重的道。

“何出此言?”

闻得此言,刘彻侧目看了过去。

此刻几名近侍正在服侍他穿戴朝服,因为现在封禅大典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接下来他便将在明堂中接受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者朝贺。

并且刘彻还将当众宣布将如今的国号“天汉”改为“元封”。

其实历史上,“元封”这个国号应该是在“天汉”之前的出现的,只不过因为刘据的出现,使得刘彻的封禅大典延后了近十年,国号也因此发生了错乱。

除此之外。

他还将割泰山前的嬴、博二县奉祀泰山,并赐名为奉高县,下诏命谒者致赏县内百姓,从三老、孝子到鳏、寡、孤、独者皆有布帛粮食可领,谓之与民同庆。

尽管这回神龙没有下来接他登仙,但该有的面子依旧不能落下。“回避下的话,奴婢方才秘密追问此事,得知那宫人临死之前,曾因嘴馋偷吃了为冠军侯准备的朝食。”

苏文低垂着眼眸,有理有据的编起了故事,

“这个细节当即引起了奴婢警惕,冠军侯乃是陛下近臣,此次封禅更是与常与陛下共乘车骑,饮食之事哪怕只有万一闪失,奴婢也断然不敢失职大意。”

“于是奴婢多留了一个心眼,将这些朝食留了下来,寻来一条犬喂了一些。”

“哪知那犬吃下这些朝食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忽然瘫软在地,不消多时竟似那宫人一般彻底没了气息……”

其实在这期间,苏文还偷偷用刘据交给他的银针试探了一番。

结果银针并未出现变黑的迹象,而苏文心中仍有怀疑,才又找了一条狗来尝试。

此刻他心中也是无比庆幸。

幸好他当初没有完全听从刘据的话,改用宫人去给霍嬗试膳,否则只怕此刻死的就不是那个宫人和那条狗了,而是霍嬗。

而刘据承诺他的“护驾之功”,自然也要从指缝间流走。

同时苏文心中还有一些自得:

原来太子殿下也不是无所不能,关键时刻还得我这苏公发挥起主观能动性……

“你们先退下!”

听到这里,刘彻已经有些色变,当即对一旁的几名近侍喝了一声,待他们全部出去之后,才蹙眉看向苏文,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毒害霍嬗,那宫人不过是代霍嬗受死?”

这种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倒更像是中邪莫名窒息的毒药,便是刘彻也闻所未闻,尽管他顿顿有人试膳,心中亦是难免生出了些凉意。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

倘若这样的东西被有心之人利用,一样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人,从而对他造成不利的影响。

正如这次一般,倘若不是有那宫人嘴馋,代霍嬗承受此劫,他还能从霍嬗身上借得二十年阳寿么?

“陛下,为冠军侯准备的朝食还剩了一些,为了确认无误,奴婢可以再找几条犬来尝试一番。”

苏文躬身建议。

“去,现在就去,多找几条!”

刘彻点了点头,深色凝重的道,

“一切与此事相干的人,你知道该如何处置,都给朕控制住,彻查下去!”

“另外,看好了霍嬗,决不容许他出任何闪失,朕先出去接受百官使者朝贺,剩下的事稍后再说!”

……

明堂内。

有幸追随刘彻参加这次封禅大典的文武官员齐聚一堂,安馀和李修善等一众巫师方士也在堂下,还有那些来自各个国家的使者。

此刻刘彻还未出来,相熟的官员还在互相寒暄,堂内热闹非凡。

刘据自然也是早早来到了明堂。

不过与其他人不同,与一些曾有交情的官员简单寒暄过后,他立刻就被此次人数众多的西域使团代表热情的围拢了起来,每一个使者都在争相与他交谈。

而且他与那些使者说的话,在场的文武官员和巫师方士还听不懂。

毕竟西域的语言很杂,几十个国家凑在一起足有十余种不同的语言,如果没有人在一旁翻译,真心没几个人能够理解。

如此景象,自是引得许多官员和巫师方士纷纷侧目。

所有人心中都有数,若说谁在西域的影响力最大,绝对无人能出刘据这位驱逐匈奴、建立西约的太子殿下之右。

并且随着丝绸之路的建立,这笔政治资产的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

然而这事在场的谁也羡慕不来。

毕竟这可是刘据率军真刀真枪打下来的,正如此前的卫青和霍去病一样,他们甚至连置喙的资格都没有。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

一个人终于来到刘据面前施礼道:

“殿下,陛下即将移驾前来,请殿下先就位准备迎接圣驾。”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丞相石庆,同时他也还是刘据的太子太傅,那口《史记》认证过的大汉不粘锅。

“多谢丞相提醒。”

刘据笑着还了一礼,随即向一众西域使者施礼,移步来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见状也都安静了下来,各就各位正襟危坐。

此刻刘据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个身上带着多处造型奇特的纹身,耳朵也做了穿刺吊着银质吊环的老者。

他这几日已经提前做过了调查,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他就是李修善此前着重提到的南越巫师派领头人,刘彻这两年最宠信的巫师安馀。

目前刘据还不确定他具体给刘彻带来了多大的影响,不过仅是怂恿刘彻修建建章宫这一条,便已经不宜继续留在刘彻身边……再加上李修善还曾提到南越热衷求鬼,那四拜四香的拜鬼之礼,极有可能就是南越巫师搞出来的东西。

因此在霍嬗暴毙的事情上,安馀无疑具有很大的嫌疑,非常值得关注。

“……”

感受到刘据的目光,安馀却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微微垂下脑袋隔空对刘据躬身施礼。

结果没想到刘据忽然就扯开嗓子大声对他说道:

“安馀巫师,久仰大名!”

“听闻你如今已一百七十高寿,曾经侍奉过的南越王赵佗也有一百零四高寿,改日待我得了空,定然亲自登门请教延年益寿的秘诀,届时还请安馀巫师不吝赐教!”

“?!”

闻得此言,在场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刘据。

“?!”

安馀也是吃了一惊,面色变得既古怪又尴尬。

他对刘据在西域的英勇事迹自是如雷贯耳,同时也对刘据此前的“戾太子”之名多有耳闻。

毕竟当年南越国正式归附大汉不久,他就来到了大汉。

还曾亲生经历刘据在南越国推行的一国两政和入羊为郎、入粟补官,心知刘据不是什么善茬,今日这第一句话便已尽显混世魔王本色。

与此同时。

“!!!”

正从后殿进入明堂的刘彻亦是脚步一顿。

这个逆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是真打算效仿朕求仙问鬼,还是在言语影射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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