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却不是故意不来的。
他最后还是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然而正当他打算出门的时候,林之孝托茗烟带了一封信给他。
鲁智深拆开一看,发现是几个人名和地址。
这是他托章公公打听出来的,潜伏在玉京的大离内奸的名字。
而且这些人还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身份尊贵。
这些人明面上的身份,是北莽在大离的商团采买,将两边的货物倒卖,赚取差价。
能做这种生意的,毫无疑问是打通了两边关系,手眼皆是通天。
暗地里面,他们干的是打探消息,传递情报的勾当。
至于内卫司为什么不查办他们,则是因为这些人身份极其敏感,又掌握不了铁证,一时间拿他们没有办法。
他看着上面的几个名字,思忖起来。
上次北莽敢找人暗杀自己,要是不打回去,他们还就觉得洒家好欺负。
听章公公传回来的消息,这件事情很可是北莽南安亲王主持策动的。
鲁智深开始还一脸蒙蔽,心道洒家是如何惹上了他?
后来得知了被他一刀两半的神道小侯爷,以及被摔成饼子的千阳郡主和南安亲王的关系后,他才恍然大悟。
谁让你管教不好自己孩子,在大离撒野!
鲁智深很委屈,明明你那女儿女婿先出手的!
不过既然仇已经结下了,那两边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的,迟早得把那南安亲王弄死,以绝后患。
不过北莽京城暂时去不了,那只能拿他在玉京的亲戚做点功夫了。
看来看去,这名单上还真有一个。
鲁智深想这去和林之孝商量一下,怎么才能对南安亲王伤害最大,顺便看看林之孝伤势怎么样了。
林之孝正躺在床上,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听到鲁智深来意后,顿时脸色一苦,说道:“你打探这名单原来是要做这个?这才几天,你就不歇停了?”
鲁智深理直气壮:“怎么,还能干等着让对面再来暗杀我?”
林之孝叹道:“别的不说,你今日不是会试放榜的日子吗?”
鲁智深摇头道:“没心思了,上次没去,不也没事?”
林之孝吐血:“上次是内卫司给你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而且大家都看到你手臂骨折了,这也能说得过去。”
“今次你再不去,让那边还怎么编理由?”
鲁智深看着林之孝道:“老林啊,你最近火气很大啊。”
林之孝无奈道:“还不是你,我家里那婆娘,不知道得到什么风声,说你要撮合林红玉和贾芸?”
“她听了后,差点没挑起来和我拼命。”
鲁智深道:“贾芸难道有什么问题?这不正合你的意?”
林之孝叹道:“我真谢谢你啊,我们家那口子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公然表明这个态度,这不是想着要赶林红玉走?”
鲁智深听了,颇觉不耐:“你这老儿事情也多,我想这一会还去琏二嫂子那边给贾芸求个差事,这最开始不是你托我给林红玉找个好人家的?”
林之孝叹道:“你没当过父母,不知道我们这些老来得子的人的心思,担心遇人不淑啊。”
“贾芸那孩子我倒是打听过,倒是蛮孝顺聪明,但是时间尚短,怎么看清楚人?也不知道今后他会有什么出路,要是以后他蹭蹬不起来,我孩儿还不要吃苦?”
鲁智深听了,心道做父母的,心里面弯弯绕真多,只得说道:“大不了到时我自立门户,等打北莽封了官,谁便帮他谋个前程罢了。”
“到时候我带在身边,经历些事情就知道他可不可靠了。”
想到这里,他心道洒家都比得上俞大猷了,人家只做媒,自己做媒,还得给人安排前程的!
林之孝心道这都猴年马月去了,等你立功都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自己姑娘都多大了?
他没把鲁智深的话放在心上,只说道:“你还是赶紧去看榜罢,小心别人参你个大不敬,最后还是让内卫司给你摆平事情。”
鲁智深哈哈一笑,要了林之孝的马,直接从角门出去了。
林之孝见鲁智深出去,这才醒悟过来,这次这位后门都不走了,大摇大摆就从正偏门出去了!
要让人看到,又是麻烦一堆!
鲁智深吊着个胳膊,打马直奔兵部大门,远远就见那边不停喊着他的名字。
俞大猷战在榜下面,正气得七窍生烟。
他把鲁智深当半个学生对待,结果这家伙次次不守时,将来怎么上战场打仗!
眼见人群翻涌,喊道:“来了来了!”
就见鲁智深打马过来,下马签了名字,对众人单掌道:“让各位久等了。”
俞大猷看他仍然吊着胳膊,这倒是旧伤,脸色却有些虚白,责备的话又咽了下去,惊道:“你又和人打架受伤了?”
鲁智深低声道:“昨日出了些事情,一会和你说。”
众人簇拥着鲁智深,纷纷上来道贺,官员见鲁智深到了,也都松了一口气,把榜揭了下来,心道这次终于在时辰到之前完事了。
躲在暗处的小汪公公摇了摇头,也上了马车离开。
他心道自己就知道有这么一出,所以提前来了善后,没想到鲁智深却赶到了,也省了他一番功夫。
想起自己堂堂内卫司掌刑之人,为了这点事跑出来,不由得心中苦笑。
但小汪公公知道,章公公的意思,将来自己就是内卫司的副手,八成是要辅左鲁智深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章公公为什么那么看重鲁智深,但小汪公公觉得,有这么一个有话直说,不那么阴沉的上司,好像也颇为不错。
要是像章公公跟着皇上一样,整天战战兢兢猜测上意,也挺累的。
俞大猷直接把鲁智深带进兵部,找了间屋子,李如松也跟了进来。
两人见面,都已经知道鲁智深这身份藏不住了,互相恭贺。
俞大猷叹道:“将来大离的军队,就要依靠你们这群年轻人了。”
“看你面色苍白,显然是受了内伤,你外功都练成这样了,是谁能把你打成这样?”
鲁智深苦笑道:“说来你不信,是个不会武功的婆子。”
俞大猷和李如松听了,都是一怔。
鲁智深略略说了马道婆的事情,说完后感叹道:“之前我还以为,所谓巫蛊之术都是骗人的,直到身中其术,才发现竟如此厉害,能直接攻击脑部这种练不到的地方。”
俞大猷和李如松听了,却都脸色大变。
李如松颤抖道:“你确定床下有纸人,中术后脑如被刀割锤击,剧痛无比,七窍流血?”
鲁智深点头道:“确实如此,怎么了?”
俞大猷叹道:“如松他父亲正当壮年,却莫名暴毙,你可知道?”
鲁智深点头道:“洒家知道。”
他从昭阳公主那边听说过,李如松的父亲李成梁,去世前乃是大离勐将,数次打到北莽京城外,让北莽惶惶不安。
然而最后一次出征北伐,却莫名在军营中暴毙,北伐也不了了之。
李成梁咬牙切齿道:“家父去世前的惨状,正是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
“在他行军的床褥下面,也找出了几个纸人,当时都不知道是何用处,也就没追查下去。”
俞大猷叹道:“李成梁要不是英年早逝,我大离用将也不会如此捉襟见肘,如此说来,是北莽眼见打不过,暗算了他,可怜留下如松这几个孩子没人照顾。”
几人对望一眼,心道这次鲁智深阴差阳错,倒是撞破了北莽的阴谋。
鲁智深心道怪不得小汪公公听了后大喜过望,怕是被害死的大离人,不止李成梁一个。
北莽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歪门邪道?
李如松对俞大猷说道:“这下也算是天道昭昭,老将军此去剿灭倭寇,对方既然已经和北莽勾结,可得当心敌人做此下贱手段。”
俞大猷点头道:“我见了戚继光,也得提醒他一下当心暗算,对方手段如此卑劣,我们身系军民性命,家国安危,当要明哲保身为上。”
鲁智深和李如松齐齐点头。
鲁智深说道:“这样一来,我倒是更有兴致和北莽较量一番了。”
“只等进了军,带着人马,将北莽打个透心凉!”
俞大猷叹道:“你还是先准备好后面的殿试吧,那可是要当场答对的。”
“别又皇上问什么,你都应答那套什么爬墙术了。”
鲁智深摸着头,嘿嘿笑了起来。
李如松摸不着头脑。
什么爬墙?
小汪公公回到内卫司监牢,顺着长长的甬道走了下去,走了好远,才到了铁门锁着的房间面前。
早有几个探子上来,小汪公公出声道:“审的怎么样了?”
探子们忙答道:“审出来很多东西,这次算是捡到宝了。”
“此女精通迷惑之术,玉京城内的王公贵族后院她几乎都跑遍了。”
“单她一个人,就打探泄露出去不少情报。”
“她要不是这次贪银子,也不至于败露。”
小汪公公心道这婆子这次下了死手,也就是鲁智深扛得住,不然还是一桩无头公桉。
想到这里,他出声道:“继续审,能挖的都挖出来。”
“尤其是诅咒荣府那两位,她绝不会只为了银子做这些事情,一定要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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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道鲁智深还真个福将,阴差阳错下,竟然收获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