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狗攮攮的,跑到潇湘馆撒野来了,也不撒泡尿看看,你是什么玩意生出来的!”
这一叠声叫骂,路过的丫鬟婆子听了纷纷躲避,这声音她们早已经熟悉,一出声就知道是谁了。
大观园二管家贾芸,手下的尤三姐。
她又和谁吵起来了?
尤三姐掐着腰站在潇湘馆院门口,她的对面,则是气得满脸通红的莺儿。
莺儿冷笑道:“我也不和你个下作娼妇掰扯,薛姑娘协理大观园,我搜查各房有无违禁之物,也合道理,你拦在这里,可是心虚?”
“合道理你娘个屁!”尤三姐一跳三丈高,“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臭不要脸的,鸠占鹊巢,明明是客,却查起主人来了,谁给你的狗胆!”
这话一出,登时路过的丫鬟婆子都笑将起来,尤三姐说出他们不敢说的话。
薛家在这里住了快五年了,明明是客,却拿出一副主人的模样,薛姨妈仗着和王夫人是姐妹,觉得自己女儿已经是当家主母了。
王熙凤前些日子里身体不适,于是王夫人让李纨探春和薛宝钗协理大观园。
李纨探春薛宝钗聚在一起商量,还没做什么,薛宝钗手下的丫头莺儿,倒是想要查各位主子的屋子了!
薛姑娘也不管教管教,出了这种刁奴,那是丢薛家的脸,怎么薛姑娘像是不在乎似的?
莺儿气得七窍生烟,她知道贾府下人平日里面暗暗嘲笑薛家,但明面上还是过得去的,既然如此,也该趁着薛姑娘掌园子的机会,立立威了!
大观园里的太太小姐,李纨三春薛宝钗林黛玉,王夫人独独把林黛玉排除在外,其义不言自喻。
正好林黛玉不在潇湘馆,还有谁能拦的住自己?
结果她到了门口,香菱紫娟拦着,莺儿不耐烦,就要喝令随行婆子冲进去。
尤三姐此时却冒了出来,把她一通好骂。
这半年多来,园子里面算是领教了尤三姐的厉害,丫鬟们自恃身份,骂不出那么难听的话,能骂的出来的婆子,却又没有资格说话。
然而尤三姐不一样。
她得意洋洋自称,是宝二爷明契正约聘自己来,管园子骂人的!
莺儿虽然出身商贾之家,这些下作话也学过不少,但尤三姐明显段位比她高,几番交锋下来,莺儿先撑不住了。
最重要的,尤三姐还与另外一重身份,宁国府大奶奶尤氏的妹妹!
刚进园子的时候,众人还不知道尤三姐底细,心道自己公子又从哪里找来个妖妖娇娇的美艳女子?
而且这女子虽自称姓尤,众人一时间也没往宁国府那边去想,只觉得那女子四分泼辣干练像凤姐,三分风情如可卿,二分眉眼似宝钗,一分尖刻比黛玉,也不知道是哪家女儿。
就是一张嘴不得了,前面四美相似之处,瞬间全无,只剩十分泼妇。
后来尤氏进府,特地来大观园去见了尤三姐几次,众人才恍然得知,自家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将贾珍的小姨子拐进了大观园!
而且看样子尤氏神色如常,只和尤三姐说了会子话,就回府去了。
有了这层身份,更加没人敢招惹尤三姐,莺儿今日本来底气十足,结果一番交手,还是败下阵来。
莺儿恨恨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要有尤三姐在,潇湘馆是很难进去了。
她眼珠一转,转身就走,路上把跟着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了。
她却没有回蘅芜苑,直接出了大观园,到了王夫人房里来。
莺儿到了门口,便要直接进去,之间金钏儿从里面走了出来,笑道:“妹妹所来何事?”
莺儿只得道:“我来有事见太太。”
金钏儿道:“可是薛姑娘叫你来的?”
莺儿下意识回答:“不是。”
金钏儿笑道:“这可奇了,难不成莺儿妹妹是自己瞒着薛姑娘来的?”
莺儿一时语塞,心中暗骂,金钏儿这贱婢,装什么正经东西,明明是太太房里伺候人的,按道理是要伺候贾政的,却又跑去勾引贾宝玉,别以为我不知道!
此时王夫人声音响了起来,“什么事?”
金钏儿连忙说了,王夫人道:“是我叫她来的,你让他进来罢。”
金钏儿这才打开帘子,笑道:“既是太太叫来的,妹妹也不早说。”
莺儿也不理他,哼了一声,低头进了屋,金钏儿刚要跟着进去,就听里面王夫人道:“你去替我去凤丫头那边,问问她月例银子什么时候发。”
金钏儿心道好巧不巧,这时候支开自己,这莺儿到底和太太怎么回事?
她只得应了,出了院子。
王夫人见金钏儿走了,才对莺儿不悦道:“不是教你平日里没有由头,不要来找我吗?”
莺儿心中冷笑,你想用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光让我一个人受着,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她低着头,恭恭敬敬道:“我去潇湘馆,遇到了些麻烦。”
王夫人听她自称,心道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又听莺儿如此说,便道:“怎么,没找到那些箱子?”
莺儿犹豫了一下,说道:“连院子都没进,被那尤三姐挡在了外面。”
王夫人脸色转冷,心道这点事都做不成,真是没用的东西!
她面色有些不好看,莺儿也察觉到了,忙道:“那尤三姐堵着门,他是尤大奶奶妹妹,我不敢和她硬顶,还请太太想想办法,把她弄出园子。”
王夫人听了,更是火起,她刚得知兄弟王子腾被皇帝调离河中府的事情,本就心情不好,此时冷哼道:“这种下人之间的事情,如果也要我出面,还要你作什么?”
莺儿连忙跪下,受到:“太太息怒,是我办事不力。”
她心里暗骂,什么玩意,什么事都要下人做,那要你个主子作什么?
臭比!
王夫人面色稍霁,开口道:“那尤三姐不可能一直盯着潇湘馆,白天不行,你晚上也可以去嘛。”
“只要查清楚林姑娘带回来那十几箱子里面,是不是都是金银就行了。”
王夫人心道大房那贾琏真是不中用,跟着林黛玉跑一趟苏州,竟然没把林家刮干净,还给林黛玉留了这么多东西!
要是再多出百十万两银子,自己能如此捉襟见肘?
想到自己偷偷交给王子腾的银子至今没有消息,王夫人不禁有些心中发慌,王子腾不会不还了吧?
要是这银子去向被贾母知道,并没有进了官中,而是到了王家,自己可就有大麻烦了!
因为王家一些谋划,需要巨量钱财,所以王夫人就打上了林家薛家的主意。
林黛玉的银子自己要拿,薛家的银子也要拿,可笑薛宝钗还以为自己能配上贾宝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
那薛姨妈也做着美梦,虽然和自己同是王家女儿,但对方丈夫已死,族长旁落,早就不行了。
薛家虽是皇商,但也曾是诗书礼仪之家,代代都有人中举,薛姨妈的公公就是如此,但之后最后八房分家,其他几房还有功名,薛姨妈这一支却只能做商人生意,地位一落千丈。
想到薛姨妈当时嫁的比自己好,进门就是当家主母,风光无比,而自己是个二房太太,被压了一头。
如今双方倒了个个,王夫人心中竟有一种快感。
姐妹同母不同命,自己和她也没那么情分,何况贾府自己还没攥到手里呢!
如今关键的关键,是如何斗败贾母。
只要贾母不能主事,轮到自己掌家,自然也就没人追究银子下落了!
而打击贾母最直接的手段,就是贾宝玉的婚事!
她开口道:“薛姑娘送给林姑娘的燕窝,一直都是你经手的吧?”
莺儿低头道:“一直是,都是从太太这里拿的。”
王夫人又问,“薛姑娘知不知道这事?”
莺儿迟疑了很久,“我也不知道。”
王夫人冷笑,心道薛宝钗就是知道了,谅她也敢说什么。
何况林黛玉死了,对薛宝钗只有好处。
想到这里,她挥手道:“林姑娘回来后,你继续从我这里拿燕窝。”
莺儿身子一颤,连忙答应。
王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比你家姑娘靠得住。”
“你放心,事情做成了,我总要给你找个好归宿。”
莺儿面露喜色,刚要磕头感谢,王夫人又道:“但是他房里人就两个,如何让位置空出来,你得自己想想办法。”
还没等莺儿反应过来,王夫人挥手让她去了。
看着莺儿离去,王夫人心道这薛家人,从上到下都是贪心过度,整日里想着好事,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肉吃到口里,也不怕被撑死!
想到贾宝玉,王夫人心情极为复杂。
要他真不是自己儿子,十几年算是白养了,虽然顶着贾家的姓氏,将来未必不会出问题。
还好被诏狱圈禁三年,等他回来,一切大局已定,他也蹦跶不起水花。
贾家到时候都是自己的,贾宝玉的一切,也只能从自己手里得到,到时候他还不乖乖听自己的?
王夫人没想到的是,此时鲁智深却不在玉京诏狱,而是千里之外的平阳。
平阳城外,黑压压的人头分成数排,奋力将地下的土挖出,放进土筐,马上有人运走。
已经有人挖够了数量,经士兵核对后,拖家带口,匆匆忙忙往太原而去。
这是北莽百姓,知道平阳将有战事,所以拼命挖土,以便早日离开。
他们生怕被战火波及,所以着拼上命地挖,速度远超大离百姓和兵士。
城内铁匠铺里面,秦可卿跟在鲁智深,看着铁匠正锻打着一根浑圆两头奇怪的东西,好奇道:“你让他们打的什么?”
鲁智深道:“禅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