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冯紫英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其他几位武将公子都笑了起来。
鲁智深正抛动着一百多斤的石锁热身,几十下额头便已经微微见汗,闻言一边抛动,一边奇怪地看向众人:“你们笑什么?”
冯紫英仰首看天,“今天天气有点闷热,要不改天再比?”
其他几位公子拼命点头。
鲁智深郁闷,一抖手,石锁飞出去两三丈多远,在地上砸出个个深坑来。
众人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跳,心道妈的,薛蟠这小子说的竟然是真的。
起初他们打死也不信,鲁智深这两年能练得这么勐。
小时候大家都被他教训过,那是仗着大家练武还没入门,身体尚未发育的便宜罢了。
大家都是人,荣府早已放弃武职,他一个混在脂粉堆里面的,怎么可能比天天练武的这些人强?
这两三年,冯紫英他们日日苦练,一天都没有落下,就是为了报小时一箭之仇!
结果见鲁智深拿着石锁热身,百十斤重的石锁一抛七八尺高,众人顿时缩了。
力气差这么多,还有打的必要?
有人还不死心,盯着一排武器架子:“宝兄弟的兵器,练的怎么样?”
鲁智深还没答话,薛蟠的脸就先白了,耳边回荡着章公公那句话。
他用刀的事情泄露出去,薛家就滚出玉京吧。
薛蟠顿时就要哭出来了,今日鲁智深是用刀高手的事情暴露,自己又在场,章公公那边怎么想?
想到这里,他赶紧道:“宝兄弟是来学习骑射的!”
“别的他没兴趣!”
“尤其是刀!”
“相信我!”
冯紫英奇怪地看了薛蟠一眼,心道你急什么?
鲁智深说道:“我最近确实在练习弓箭,但不得其法,所以才到冯兄弟这里请教。”
冯紫英听了,引众人走到靶场,他拿起张一石弓,引如满月,呼呼呼,转眼射出三箭,全部命中五十步外的靶子,众人顿时叫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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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道:“宝兄弟既然来问我们弓箭,我也就献丑了。”
“我们有荫封,不用考武科,但是规矩还是知道的。”
“乡试一石弓,会试二石,殿试三石以上。”
“当然,也不是越难拉越好,关键是速度和准头。”
“不过我大离的箭手,和北莽不太相同,北莽的用箭高手,三息便可射一箭,大离箭手普遍要五息。”
“即使准头略差,但三十息十箭九中,显然要比五十息十箭全中强,因为还有二十息的时间。”
“听说北莽几个顶尖的神箭手,善用连珠箭,箭箭不停,两息一箭,可射空背上箭壶。”
鲁智深若有所悟,他一味蛮力强拉,把弓都拉折了,显然并没有得法。
众人纷纷射箭,鲁智深也拿起弓射了几十箭,倒有半数脱靶。
冯紫英见了,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鲁智深是个样样精通的怪物,那样对自己等人的打击可就太大了。
不过半数中靶,考个乡试是不成问题了。
想到这里,他出言指点了鲁智深些诀窍,鲁智深听了,更觉有大裨益,开口道:“刀枪拳脚,可以和人切磋提高,这提高射艺,只能射靶子?”
冯紫英听说了,苦笑道:“能箭箭中靶,也需要多年的功夫,何况还有马上骑射更难,我也只能十中七八。”
“至于你说的和高手切磋,刀剑无眼,尚且会伤了性命,何况弓箭这种射中要害就毙命的?”
“但我听说,北莽的神箭手,练箭后期,都是在骑马对射,或者战场上射杀敌人,在生死之间磨炼出来的。”
“所以北莽弓手,比我大离箭手要技高一筹。”
鲁智深听了,若有所思,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要是出了玉京,渡过黄河,找北莽弓手练习,就可以快速提高?”
冯紫英吓了一跳,忙道:“你想什么!”
“北莽弓手都是数人一组,盯上人后,各有分工,有射人的,有射马的,你就是射倒一两人,又如何同时对付五六支箭?”
鲁智深听了,悻悻作罢。
有个武将公子,听了赞同道:“北莽的弓手,厉害之处在于,他能和别的兵种配合的很好,甚至不怎么需要磨合。”
冯紫英深有同感:“我爹爹在沿海,配合戚将军抗倭,本来戚家军无往而不利,但最近的家书中,却传来了些不好的消息。”
“北莽的弓骑兵配合倭寇,偷袭戚家军和我爹的骑兵,大离这边颇多死伤。”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
冯紫英道:“本来戚家军抗击倭寇,战战全胜,但是加上北莽弓骑兵突袭绕后,就极为不好应对。”
“对方打了就跑,我爹带的弓骑对抗不过,局面非常被动。”
“火枪呢?”鲁智深突然想到北静王府中杀死北莽高手的利器。
冯紫英有些惊讶:“你还知道火枪?那东西装弹太慢,马上准头更加不行,目前看来,还是远不如弓箭。”
他叹息道:“朝内有消息,北莽已经和倭寇已经勾结,北莽许诺打下大离后,崤山以东尽归倭寇,故而倭寇纷纷不要命般渡海而来。”
“洛阳这次守住不难,但之后才是大麻烦。”
“戚将军和我爹都老了,只怕再过几年,我们在场所有人,都要上战场了。”
众人相视一眼,心里都不轻松。
现在大离内忧外患太多了。
鲁智深想到荣宁两府的奢华生活,上千仆人,足够能养的起个装备精良的百人小旗了。
虽然说,豪门大户养这些人,确实符合礼制古法,也不会有公孙布被之讥,但这真的一定就是对的吗?
国家都要亡了,坚持这种奢华的礼法,真的有必要吗?
换了皇帝,能看这种事情顺眼吗?
相比之下,他听林黛玉说,史府生活极为简朴,所有太太小姐,包括史湘云都要亲自做针线,对此湘云颇有微词。
林黛玉笑着说,这可能才是史家聪明的地方。
鲁智深心道贾母身为史家出来的人,是老湖涂了,还是有别的想法?
就任由荣府这么走下去?
他自忖不是个聪明人,但前世经验告诉他,人有所为,也有所不为。
前世梁山时候,每个好汉都能杀人,但无缘无故杀人的,还真不多。
当然,李逵除外。
斧头之下,管你善恶贫富,忠奸老幼,众生平等。
天道无情,李逵已经近乎天道而非人。
鲁智深做不到这点,他内心一直是在挣扎的。
所以智真长老看透了他,说他杀人放火不易。
说他不修善果,是说那个世道,老实人做好事也没有好下场,好人不得好报,所以大家最后都成了坏人。
最后他坐化了,但也是遁了,遁出了那个已经稀烂,单凭自己无法拯救的世道。
此世呢?
作为凡人,必须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方能看清以后的道路。
就像现在的荣府,被奢华迷了眼睛,如同断了船舵的孤舟,四处漂泊,找不到方向。
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凡事皆可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