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卫若兰的话,却是见怪不怪,因为他们这群武将之后,都是图着军功封官升荫,少有孙绍祖这种整日里削减脑袋钻营,拿到实缺武职的。
所以私下里面,很多人都看不起孙绍祖,卫若兰这是指桑骂槐,颇合众人心意。
孙绍祖听了卫若兰的话,气得脸都扭曲起来大,但又不好发作,他还要图个名声,做下一代领军人物,只得忍了下来。
大观园里的事情,本来就是他一块心病,没过门的妻子名声有损,他将来在官场也抬不起头来。
要不是贾赦那老东西还有用处,老子真想把这门婚退了!
孙绍祖心中越发不平,那迎春听说性格颇为懦弱,想来也好驾驭,大不了嫁过来,自己再想办法出气好了。
说不定一两年就死了,自己到时候续弦,谁也说不出什么,还能卖一波亡妻亢俪情深的惨。
逼死正妻再娶这种事情,先前玉京也不是没人做过,只不过家里事情不外传,所以也都仅止于怀疑猜测。
孙绍祖勐地灌下一大杯酒,他心情不好,又勐喝了酒,渐渐有了些醉意,连旁边人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冯紫英见状,端着酒杯和卫若兰碰了一杯,低声道:“你没事惹他作什么。”
“你这做派,倒越发像宝二爷,可惜他被圈禁,不能出来。”
卫若兰也喝得有些醉了:“你说贾府那位?”
“说起来我倒想起一件事情,贾府老太君有个外孙女,是不是叫史湘云的?”
冯紫英点头道:“倒是听说过。”
卫若兰笑道:“前几日家里问我,史府层过来试探,问我是否未曾婚配,又说史府大小姐待嫁,这是看上我了?”
冯紫英愣道:“史府两侯,都是那史大小姐叔叔,这是急着嫁出去,把这包袱甩掉?”
卫若兰打了个酒嗝:“这倒无甚关系,但我事后打探了一下,你猜那史湘云常常往哪里跑?”
“哪里?”冯紫英不解。
“大观园!还常常住在里面!”卫若兰冷笑,“也不知道荣国府怎么想的,在大观园里面圈禁那贾二公子不说,还给他配了一堆女子。”
“荣府三位小姐,史湘云,听说还林家小姐,薛家小姐,甚至还有个寡妇,都住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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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有福气,跟皇帝一样,但这样一来,这些女子名声能不受损?”
“所以史府提亲的事情,我心中不快,也没当场答应,蒙混了过去。”
“你说说,这算什么事情,荣国府也是公侯之家,真是江河日下,越来越倒退了。”
冯紫英听了,变色道:“别说了,这也不好随便谈论,人家宫里还有贵妃呢。”
“有空我看看能不能见到贾兄弟,问问他怎么想的。”
卫若兰摇摇头:“不想这些糟心事了,喝酒!”
“荣府要是有宁府一半习气,只怕那大观园里面也没有干净女子了,哈哈哈哈。”
冯紫英连忙又灌了卫若兰几杯,堵住了他的嘴。
宁府里面,贾蓉却叫了辆马车,熘出府去,转了几圈,到了后面街上一间小小院落前面。
他下了车,砸了几下了门,早有人把门打开,贾蓉定睛一看,开门的却是尤三姐。
尤三姐见是贾蓉,冷笑道:“蓉大爷倒是有兴致,又来找你二姨了?”
贾蓉见她言行泼辣,面目娇俏可人,忍不住伸手去搂,笑道:“三姨也是一起,小侄这才不负此行。”
尤三姐身体一转,冷笑道:“免了,我去去散散心,免得打扰了你的好事。”说完竟然不理他,出门去了。
贾蓉心中暗恨,这尤三姐屡次不得上手,自己在玉京的日子都要掐着数了,看来得下点勐药了。
想到这里,他掩上门,自去找尤二姐作乐去了。
尤三姐听着身后院子里传出男女欢声笑语,心中有些烦躁。
尤老娘生下尤二姐尤三姐,改嫁后进了尤家,尤氏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姐,倒也颇为照顾她们。
不过两人要说一点不嫉妒尤氏,是不可能的。
尤氏性格本性极为温和懦弱,远不如两个妹妹泼辣能干,以至于宁国府搞得乌烟瘴气。
但偏偏命好,做了宁国府家主贾珍的续弦,成了诰命夫人,看得尤二姐尤三姐眼中火热。
两人又是个爱慕虚荣的,被尤老娘带入宁国府暂住,就被里面的富贵迷了眼。
结果在尤老娘的配合下,尤二姐被贾珍贾蓉父子盯上,失了身子,如今身不由己,被父子两人轮番玩弄。
尤三姐当时一个犹豫,没有步姐姐的后尘,她醒悟过来,尤二姐声名已坏,想给人当正妻都难了,估计也就是个做妾的命。
自己如果也学她一样,将来何去何从?
她心中烦躁,熘着墙边一路走,不知不觉来到了隔厢荣府后街,大观园后门。
她看着后门,想着里面有几百亩地的大园子,都是官家小姐住着,心里好生羡慕。
自己怎么就命不好,托生在了那么糟的家里!
她站在那边发呆了许久,结果就听对面墙头上一声断喝:“兀那婆娘,鬼鬼祟祟在此窥探许久,有何居心?”
尤三姐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差点跌倒。
她抬头一看,见大观园后墙头上坐着个人,带着斗笠,也看不清面貌,只听他道:“你是哪家的婆娘,这么不懂规矩,在此窥探?”
尤三姐火气上来,“我自看我的,关你屁事?”
坐在墙头上的,正是鲁智深,他今日背书背多了,正头昏脑胀,熘出来散心。
他想着前日潘又安胆子这么大,以后未必没有铤而走险的匪人,所以才坐在墙头上面,看看后街有没有可疑之人。
结果发现有个陌生女子,漂亮倒很漂亮,眉目含情,行走带着一股风韵,但是行踪却颇为古怪,站在大观园后门呆了许久。
他心下生疑,哪有好人家女子,出来抛头露面的?
不是妓女,就是摸门的!
他只要吼一嗓子,对方如果心里有鬼,必然露出马脚。
结果却出乎鲁智深预料,对面女子竟然毫不示弱,和自己对骂起来。
他心想这倒有趣了,此世遇到的女子,都是文文静静,轻声细语,哪有这种上来就口吐芬芳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技痒,摩拳擦掌,瞪着尤二姐道:“你这婆娘好生嚣跳,我看你不是好人家女子,躲在这处,多半心怀不轨,给些鸡鸣狗盗之徒帮衬,是也不是?”
尤三姐火气蹿起,又看鲁智深穿了套寻常麻布衣服,登时跳脚道:“放你娘的屁!”
“你哪只狗眼看见奶奶我做好事了?我看你是狗拿耗子闲的发慌,过来调笑老娘!”
“你也不去问问,你姑奶奶是什么人,受你的鸟气!”
“你现在滚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倒便饶了你,不然我把你肚子那些鸡零狗碎都掏了出来喂猪!”
鲁智深一听乐了,这是个劲敌!
很久没见过骂街如此泼辣的女子了!
他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哈哈笑道:“要洒家给你磕头,只怕你身子经受不住,看你口舌如此尖利,连勾栏龟公都比不上,是谁教的你这门本事?”
尤三姐越发得意,觑向鲁智深下面,冷笑道:“你哪个头给我磕,你奶奶我都受得!”
“不知道你是府里哪条玩意生的小厮,还没断奶就去来勾搭女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也配!”
尤三姐每骂一句,鲁智深的眼睛就越发明亮。
这一套套的,简直是个人才!
他前世时候,梁山征战,必然有阵前叫骂的。
这常常都是精于此道的梁山兵士,日子久了,也骂出了许多花样。
然而在鲁智深看来,都不如眼前的女子放得开。
这可是个阵前叫骂的好苗子啊。
如同前世扈三娘,上了梁山,整日里面就是满口脏话了。
他不禁出言赞道:“可惜了,你是个女子,要是个男子,洒家定当给你谋份前程。”
尤三姐听了,也斜着眼睛道:“你这有贼心没贼胆的窝囊废,想泡老娘,有贼心没贼胆,嘴上都不敢占便宜,真是个怂包。”
鲁智深听了,也不恼怒,笑道:“你这婆娘倒是有趣,叫什么名字?”
“我这个园子,倒是缺你这么个人,你没有没兴趣?”
尤三姐也没多想,啐道:“还你的园子,我看那掏旱厕的粪夫,也说那旱厕是他的。”
“你给人看园子,就老老实实做人,别整日里看几眼小姐,就觉得自己是公子了!”
鲁智深越听越喜,这女子真是个人才,他过些日子离府入军,必不可能让林黛玉秦可卿去,但她们在园子里,未必不会受到一些人的人排挤。
尤其是一些下人举止粗俗,背地里面诽谤,当面吵架的话又极为难听。
林黛玉小姐身份自不必说,秦可卿也是个言语斯文之人,晴雯倒是会吵两句,奈何本事不行,耐不住脾气,比麝月都差远了。
而下面这女子,言语泼辣,气势勃发,倒是个好帮手。
而且能抛头露面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多半是穷人家出来讨生活的。
想到这里,鲁智深站起身来,说道:“兀那女子,我可是认真的。”
“你若答应进大观园看院子,有什么条件,洒家尽可以许你。”
尤三姐心道这小厮装模作样还上瘾了,她眼珠一转,冷笑道:“我听说荣宁两府管家,一月都是三两银子。”
“我也不要多,你给我三十两,我便答应你。”
她心中冷笑,贾珍俸禄一月才一百多两银子,这三十两,比尤氏的月例钱还高。
这小厮只会吹牛,只怕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结果鲁智深点头道:“三十两?倒也公道,进来签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