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见贾赦服软,不由心中得意。
孙家原是贾家附庸,跟着喝汤舔水了几十年,现在慢慢爬了上来。
尤其是孙绍祖这代,早袭了爵位,现在是三品实职,一旦补了缺,就是二品大员,也是进入大离最上那层圈子了。
当然在底蕴上,孙家尚不能和贾家相比,但是对于大房这边,孙绍祖却是有些底气的。
贾赦这一支袭爵不袭产,本来就是银子进的少使得多,贾赦好色又爱面子,孙绍祖就瞅准这个空子,表面是要攀附贾家,实则是要攀附一品大员,九省统制王子腾。
这位才是现在兵部一号人物,什么俞大猷戚继光,都是过气老将,孙绍祖通通不怎么放在眼里。
皇帝面前的红人,和贾家有关系的,不仅有王子腾,还有攀了宗族关系的贾雨村,所以孙绍祖结了贾家这门亲事,自觉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自己升了二品实缺,多少能更进一步,要是多打几场胜仗,将来王子腾的位置,也未必不属于他!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攀附二房迎娶惜春,孙绍祖倒也想过,但被贾政直接拒绝了,才转而找上大房。
所以即使迎春出了事,孙绍祖也得受着,不管迎春身子是否清白,为了前程,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反正娶进门,慢慢炮制就是了,等自己飞黄腾达,再用不着贾家,有的是办法让她早死,之后再续弦好了。
想到这里,孙绍祖换了副脸色,对贾赦笑道:“伯父不要当真,小侄只是开个玩笑。”
“荣国府的家风严谨,我岂会听那些小人乱嚼舌头。”
贾赦听了,先自松了口气,然后孙绍祖又说话了。
“只不过要是娶了二小姐进门,人言可畏,我孙家压力也颇大,我现在正待补缺实职,要是因此官声有损,连带二小姐的诰命也有影响。”
贾赦此时也听出味道来了,说道:“那贤侄有何计较?”
孙绍祖眼见得计,笑道:“我听说王子腾和贾雨村大人都和府里交好,他们同掌兵部要职,要是伯父能替我说上话,我那二品实缺,也就稳了。”
“将来我有岳丈助力,未必不能坐上贾老太爷当年京营节度使的位置。”
“到时候伯父有我支持,压过二房也有可能,在大房袭爵上,我也会尽心尽力。”
贾赦一听,顿时明白这孙绍祖,对荣国府的事情打探得还真深!
对方未必真心想退婚,只不过以退为进,让自己为他谋官职!
贾赦虽然明白这个理儿,但是却有些无奈,贾雨村熟识的是贾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如今为了面子和女儿,他也只得打肿脸充胖子,讷讷到:“这事情倒是能办。”
“但是得加钱。”
孙绍祖一听,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张五千两银票,拍在桌子上,“既然有伯父这句话,小侄自然将孝敬奉上。”
贾赦一看银票数字,顿时盘算起来,这钱都能买六七个上好的扬州清倌人了!
他顿时被银子迷了眼睛,连忙把银票塞到袖子里面,拍着胸脯道;“贤侄放心,这事情一定办妥!”
他心道大不了找个机会,去低下脸子求求贾政好了。
一想到房里又能新添几个黄花闺女,他的心头又火热起来。
这还不是怪贾琏不争气生不出儿子,让他不得不考虑子嗣问题,要不大房的爵位下代就旁落了!
贾赦和孙绍祖既然谈妥,都觉满意,相视哈哈笑了起来。
怡红院里,绣橘服侍迎春洗着脸,说道:“小姐,再过几日,缀锦楼的墙修好,我们就可以搬回去了。”
这几日可把贾芸忙坏了,他一面巡着园子,一面还亲自督组修补缀锦楼的墙,早晚都没洗歇息好。
迎春听了,嗯了一声,刚擦了脸,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哽咽道:“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没有对不起司棋,她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绣橘有些说不出话来。
此时鲁智深的声音在窗外响了起来:“因为二姐的表现,没让她分清善良和软弱的区别。”
迎春听了声音,连忙擦了擦脸,说道:“弟弟来了?你的话我还是不明白。”
鲁智深走进屋,说道:“司棋心气太高,她觉得你的善良,是软弱可欺的表现,所以越发看不清楚。”
“这是主弱仆强的坏处,你不如该管的不管,该做的不做,那下面就会觉得你无能,从而生出异心。”
绣橘连忙道:“我没有!”
鲁智深一笑:“你有没有曾经有过这念头,二小姐太过软弱,所以你在其他丫鬟面前抬不起头来?”
绣橘顿时哑口无言。
鲁智深叹道:“你看,人心就是这样,你不去争,下面的人就会觉得,跟着你得不到好处,自然有所不满。”
绣橘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生起了闷气。
鲁智深哈哈笑道:“绣橘还是很不错的,要不是她拖延了一会,后果会很不堪,这是大功一件。”
绣橘这眉开眼笑。
迎春还在懵懵懂懂,就见鲁智深递给她一根簪子。
迎春疑惑道:“这是什么?”
鲁智深道:“这是我去苏州时候买的金银绞丝镶玉簪子,几十两银子倒是不贵,胜在款式玉京没有。”
“既然绣橘有功,我就替二姐赏她,二姐可有意见?”
迎春点了点头,随即纳闷道:“弟弟的心思,什么时候这么细了?”
鲁智深见绣橘欢天喜地接过簪子,哈哈一笑,“怎么,我在二姐心中,就是个粗人?”
迎春不由道:“你这几年,一年一比一年变化大,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鲁智深叹道:“姐姐在这园子里面住的日子,也是算一天比一天少了。”
“我这做弟弟的,总要想办法让姐姐少想些劳心费神的事情,风风光光嫁出去。”
“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了,二姐想在这里住,就尽管住着。”说完出门去了。
绣橘拿着簪子,看着鲁智深离去,不由出神道:“小姐将来的姑爷,要是有宝二爷一半体贴能干,我也就能安心服侍小姐过完下半辈子了。”
迎春呆呆站在窗口,不知想些什么。
鲁智深走出怡红院,发现秦可卿正在等他,赞道:“你这主意果然出的好,我是做不到这么心细。”
秦可卿掩口笑道:“我们女子,本来心思细腻一点,也是常理。”
“起码二小姐经此一事,对你印象大为改观,你那浑人的名声,多少也能好一些。”
“前些日子,园子里小姐太太,听到你名字可是都会色变呢。”
鲁智深摸摸头,心道自己名声真的那么差?”
秦可卿摇摇头,自己公子心里还真是没数啊。
她开口道:“那好,公子我问你,一会去薛姑娘那边,除了我之外,你准备带晴雯,还是带袭人?”
鲁智深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带香菱不行吗?”
秦可卿听了,叹道:“公子,你这想法真是另辟蹊径,可卿佩服得紧,不愧是跟俞老将军学了兵法的。”
“只怕带这三人哪一个,都会刺激到薛姑娘,不过带着香菱,也是一步妙棋。”
“既然如此,咱们先去去潇湘馆。”
两人迈动脚步,心知再过几天,就是殿试了。
殿试之后,鲁智深可能就要离开大观园,所以要趁着段时间,将所有隐患都尽可能排除掉。
薛宝钗就是重要的一环。
薛家的目的,和王家之间的纠缠,鲁智深和林黛玉秦可卿三人已经私下讨论过很多次,对两家的目的也很了解了。
薛宝钗是有野心的,一个不好,就会对潇湘馆和怡红院的人造成伤害。
但薛宝钗未必不能化敌为友,就看自己这边,能不给出她想要的东西。
林黛玉不适合出现,反而会自己刺激到她。
所以今天鲁智深去蘅芜苑,是鲁智深和薛宝钗之间的对局。
处理得当,大观园就会安稳很长一段日子。
不然鲁智深离开的这段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两人到了潇湘馆,见了林黛玉说了来意,林黛玉让秦可卿在外面坐着休息,将鲁智深带到屋里。
她笑道:“正好,前几日我就想找你说下香菱的事,没想到迎春姐姐遇到了那种事情,也就不好去找你。”
“迎春姐姐好些了?”
鲁智深点头道:“确实好多了。”
林黛玉低声道:“这种事情,我也不好过去,也就是救下她的你,多少能开解下。”
“这么看来,你倒不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鲁智深无语。
都这么看不起我?
林黛玉接着说了香菱身世的事情,然后补充道:“我觉得要查明香菱的身世,贾雨村那边是难指望了,那突破口不在薛姐姐身上,就是在薛蟠身上。”
“薛姐姐让薛蟠改换身份考武科,看来也是在准备后路。”
“薛蟠考上了武举,你要是殿试点中,便能招些自己的人马,可以在这点上下下功夫。”
鲁智深听了,不由赞道:“我本来心里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主意,但没有你说的这么条理分明,果然你还是适合做个军师,要是带着你就好了。”
但他也知道不可能,前线处处危机,北莽高手如云,说不定到时自保都难。
林黛玉低声道:“虽然俞老将军很赏识你,但王子腾和贾雨村都在兵部,掌握大权,未必查不到你的底细,还要小心这两人使绊子。”
她拿出脖子间的玉来,就要给鲁智深挂在脖子上,鲁智深推道:“你还是留着自己用,万一身子的病复发了怎么办?”
林黛玉摇摇头:“我已经刮下来一些,足够两三年用了。”
“战场上生死之间,这玉是可以救命的,你必须带着。”
鲁智深迟疑:“要是我两三年回不来……”
林黛玉在他额头上狠狠点了点:“要是在前线这么久不回来,就只能是躺在棺材里面了。”
“那我还有什么生趣?”
“所以你要好好好活着回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