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策坐在太原城太平伯府中,拿着平阳城独孤景送来的情报,陷入了沉思。
他一开始没想到的是,北莽精骑竟然会损失那么大。
三百多精骑,连前年洛阳外首战的时候,都没死那么多!
时隔一年多,大离的兵怎么变的那么强了?
后来他继续看了下去,才明白是被人袭营了。
看到这里,宇文策叹息一声,这带队的百夫将是北莽某位贵人安插进来的,他根本无法拒绝。
虽然这百夫将也不是无能之辈,也曾立下些战功,但显然临行前自己的叮嘱,对方一点都没听进去。
想到北莽京城传来的情报,那带队的大离武状元乃是南安亲王必杀之人,宇文策才加派了两千步军,结果没想到就晚了几天,五百精骑已经死伤大半。
此战事后不论如何,北莽肯定要追究他这个统军之将的责任!
本来太原城守安乐侯就和自己不对付,这么一来,他肯定要趁机参上自己一本。
他手指点着桌子,沉思起来,自己是不是要亲自去平阳一趟,以确保那群大离士兵一个也跑不掉,才能稍减罪责?
此时宇文燕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着件极为修身的貂皮袍子,更是显得身材高挑。
她见宇文策正在看着字条,凑过头一看,登时不可置信,“怎会如此?”
宇文策叹道:“这次是我失算了,死了这么多人,就怕有人趁机对我发难。”
宇文燕略一思索,说道:“对方可能有用计厉害的将领,即使是袭营,那么多暗哨都没起作用,也太反常了。”
“我想带兵去看看。”
宇文策断然道:“不行!”
“对方不一定是用计,也有可能是武功厉害!”
“京城那边特别提起,那武状元很可能有问题!”
“你贸然前去,出了岔子怎么办?”
宇文燕不服气,“咱们北莽得了宋朝留下来的魔星武功精要,这些年压着大离那些武人打,怎么可能武功比不上对面?”
宇文策冷冷道:“你别忘了,神刀侯和耶律不花是怎么死的!”
“听说杀死他们的人,很可能在大离军中,你若是碰到了他,能有几分胜算?”
宇文燕犹自不服气,宇文策果断摆手道:“不用说了,要去也是我亲自去。”
“何况那两千兵马走得急,粮草没有跟上,我还要去城里调集粮草,你老老实实在城里呆着。”
宇文燕都都囔囔走了出去。
宇文策当日便筹足了粮草,为了尽快赶到平阳,还特别调拨了几十匹好马拉车。
三日后,押运粮车的士兵狼狈不堪地返回,说粮车被烧了。
宇文策大惊,对方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把兵派到太原城附近了?
难道平阳被对方打下来了?
他盘问了士兵,得知是一股不知名的流寇夜袭,提前在路两边埋了茅草枯枝,混合着火油,等车队来了趁机放火,登时几十辆粮车全被点着。
马儿受惊冲撞,将押送士兵踩踏过去,死伤近半,等士兵去追的时候,对方已经全都跑了。
宇文策听完,心内更加不安,对方竟然谋划的如此周全,难道围绕着平阳,背后还有什么大谋划不成?
他正准备给北莽京城报信,城主府安乐侯找人让他过去,他只得放下笔赶去,浑然没有发现在外偷听的宇文燕已经偷偷熘走。
不多时,宇文燕已经披挂停当,带着百名精骑,策马出城,往平阳而去。
等宇文策和安乐侯吵了半日,从城主府回来,已经追之不及。
他担心妹妹出事,只得紧急征召人马,却发现太原城内兵卒已经不多,只得一面请求大同调兵,一面向北莽京城报信。
至于城主安乐侯他已经指望不上,此人事事和他掣肘,让宇文策颇为恼火。
平阳城内,大离百姓人心惶惶,北莽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趁机已经开始殴打抢劫大离人。
很快北莽兵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开始寻找大离人的屋子,入户抢劫。
有大离人被抢后哭嚎道:“军爷,我们世代在平阳都是良民,从没做过对不起北莽的事情,为什么要对我们如此?”
北莽兵士冷笑道:“你们这些大离人,别以为到了北莽,吃些残羹冷饭就和我们一样了!”
“大离不要你们,我们收留你们,你们才得以活命,就不要痴心妄想做人了!”
说罢他一脚将人踢翻,扬长而去。
几天过去,山上久攻不下,兵士愈加暴躁,有退回来的兵开始在城内杀人。
独孤景找到百夫将,委婉说了此事,百夫将听了,冷冷道:“打不下对方营寨,士兵自然要发泄,反正都是大离人种,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北莽人。”
独孤景见百夫将如此,知道说也没用,他心道这样下去,没打败大离这支奇怪的军队,平阳城内倒先乱了。
那大离军队,到底是怎么回事?
独孤景回想着几天的交战,心有余季。
对方士兵并不比北莽步军强,甚至要弱上一些。
虽然占据了营寨,但一开始独孤景真没想到,两千人会打不下几个木寨。
山头开战,顶多只有几百人,有几名百夫长带领攻了上去。
结果双方交手一阵,打得胶着时,对方人群里面冲出个年青将领,直接蛮不讲理地将几名百夫长砍死!
当然北莽兵士也不是吃素的,长枪长刀纷纷招呼上去,赫然发现,这年青将领里面一件棉甲,外面套了两层北莽精铠!
这算起来要一百多斤,正常人早就只能缓步挪动,这人却暴烈急突,浑然不管招呼到身上的刀枪,手持环首刀,直接连冲带刺,将几名百夫长砍死后,全身而退。
北莽兵没有指挥,登时乱了,只能退了下去。
独孤景还不信邪,又派了几名百夫长,自己也亲自上去督阵。
结果几名百夫长身死,独孤景要不是提前套了一层内甲,被砍到时从山上滚了下去,只怕下场也是一样。
对方终于也是受了伤,退回了营寨。
半天后,独孤景包好伤口,再度爬上了山,却发现那名将领又生龙活虎地出现了,再次冲突人群杀死两名百夫长。
孤独景见了,掉头就走。
这是北莽洛阳之战的将领斩首战术,没想到今天反而被大离将领反过来用到自己这边!
自己带来的百夫长都是军中高手,尚缺无法与之对抗,将领上来就死,根本无法指挥兵士进攻,局面一时间僵持住了。
最后孤独景发狠,一方面四面建造营寨,围了对方,另一方面向太原求援增兵。
既然不好打进去,那就困死对方,等对方断粮!
结果等了两日,消息传来,太原运到平阳的粮草队伍遇袭,粮草都被烧了。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断粮,自己这边倒要先断粮了。
独孤景又坚持了一日,就在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城里报告,说太平伯的妹妹宇文燕带着百名精骑到了。
他大喜过望,还以为宇文燕押送粮草来了,结果回到城里,宇文燕一脸无辜,说她听说对面将领极其狡诈,所以要来见识下。
她急着过来,别的什么都没顾上。
独孤景心中无语,又带来一百张吃饭的嘴!
你倒是带点粮食来啊!
他担心的是,万一断粮,兵士们就要把主意打到平阳城百姓身上了。
山上营寨,营帐里面,众人七手八脚给鲁智深脱下盔甲,看他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顿时慌乱起来,鲁智深摆摆手,说道:“不妨事,我歇一会,外面就麻烦你们了。”
陈也先几人面面相觑,耳听外面又有喊杀声,对营帐里面的薛宝琴和吴娘说道:“照顾好他,我们的性命,能否突围出去,全看他了。”
说完他们又提刀冲了出去。
这几日要不是鲁智深悍不畏死,突袭对方将领,这边寨子早被攻破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鲁智深也不是铁打的,他是以伤换命,每次突围回来,其实都受伤不轻。
要不是有玉撑着,这几日早就把他累死了。
看鲁智深眼睛紧闭,近乎昏迷,薛宝琴从盆里蘸了清水,擦拭着鲁智深额头,心道一个人冲入几百人包围,这人是不是疯了?
当日她们的马被射死,马车被鲁智深拉进营寨,还有上百名来不及跑的百姓,也跟着进了寨子。
然后就寨子被北莽援兵围住了。
不过薛宝琴并不后悔,要是向河中府跑,十有八九会被北莽骑兵追上杀死。
吴娘在一旁道:“先用干布擦汗,不然他受凉可能会生病。”
薛宝琴连忙住手,有些讷讷道:“我没大照顾过人,不太知道这些事情。”
吴娘拿起干布,擦着鲁智深额头冷汗,笑道:“这么多年下来,我倒是照顾人习惯了,而且他前些日子还来我这里照顾生意,也算是熟稔了。”
薛宝琴早知道吴娘是勾栏老鸨,心想这躺着的年轻将领看着像个正经人,没想到还跑去逛窑子!
逛的还是北莽的窑子,回头就带人打了过来,这人是怎么想的?
薛宝琴忧心忡忡,寨子里面的粮食不多了,要是面前这人再撑不住,营寨被攻破是迟早的事情。
到时候要是被抓,只会生不如如死。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摸了摸怀里的匕首。
平阳交战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大离京城,不是一封奏折,而是厚厚一叠。
从河中府道玉京各个衙门,对于此事的看法都极为割裂,争吵不休。
李闻成翻开一封奏折,上面言说鲁智深等人擅启边衅,以至于兵士伤亡,互市之地平阳被烧,百姓受到波及,大大破坏了和北莽的关系,其罪难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