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三月二十五天刚刚亮时,从即6墨县境内劳山里面突然传出一阵欢快的歌声。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
随着歌声,一群人走出山来。前面是六个从十八到十六岁的精壮少年用粗壮的木棍抬着三头肥大的野猪,再后面则是六个年龄更小一些的则肩上扛着猎叉、梭镖,背着猎弓,此外还有两条健壮的猎狗在这支小小的队伍周围跑来跑去。
对,你没听错。这就是火峰的那首《大花轿》。
既然《大花轿》出现在了崇祯年间,那么这里自然要有一个穿越者,他就是此时正跟着众人后面跑的那个黑小子。
他这一世姓刘,名多宝。别看他现在只有十一岁,但是作为一个穿越者也是有金手指的。
这次他就用劳山随处可得的药材配了些药,拌在饭里放倒了五头野猪。虽然春天的野猪没有什么油膘,但除了留给山里猎户的两头,把这三头野猪抬到女姑口去应该也能卖四五两银子,可说收获颇丰。
小伙伴们心情好,见太阳出来便随口唱起从刘多宝那里学来的《大花轿》,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刘多宝心情也很好,可这具身体只有十岁,从鸡鸣时分打着火把一直走到太阳都出来了,他的脚步已经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在道路拐弯儿处,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健壮的高大青年扭头看到刘多宝已经落在后面,又看看太阳便说:“多宝,累了吧,咱们歇歇再走。”
刘多宝抬头四下看看,见此处正是个山谷,就指着前面说:“这里地势不好,咱们到前面坡上去再歇息。”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住问:“多宝,要不要我背你?”
刘多宝虽然腿已经有些酸了,但还是摇摇头说:“不用。东海哥你还背着那么多东西呢。”
众人扛着一二百斤的野猪走了半天的山路,消耗很大,需要及时补充能量了。爬上山坡后,他们就把野猪放在路边,聚在一起拿出装水的葫芦和昨晚在快活寨煮的肉吃喝起来。
刘多宝也从自己背的小背篓里拿出几根肉骨头丢给两条猎狗,但猎狗刚啃了几口骨头就突然竖起了耳朵。站岗的两个人向山坡下看去,便见树木晃动,不多时便从一条山沟里钻出人来。
从山沟里转出来的几个人猛然见到刘多宝他们不由愣了一下,然后既不走开也不靠近,而是一边打量他们一边商量起什么。
山坡上视野开阔,刘多宝和小伙伴们立刻就看到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刀子和棍棒,不敢大意,连忙放下手中吃食,拿起武器放在显眼的位置。
大明统治下的胶6东此时表面上看着仍然还算平静,但底下已经是一副不折不扣的末世景象,大量农户、匠户、军户不堪忍受苛捐杂税或者上司欺压盘剥而逃亡,许多人就选择在各处山里落脚。
方圆几十里的劳山里也藏了不少这种人物。他们大多只是为了活下去才藏进山里,只要有口吃的就满足了,但也有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甚至为害一方的。
所以在这荒山野岭遇到陌生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尤其是这种带着刀剑的更是要加倍提防。刘多宝他们把武器亮出来就是警告对方,让对方不要打不该有的主意。
胡才是个逃亡的军户,这几年一直在作没本的买卖。
昨晚他带着手下这伙人洗劫了一个富户,连夜走小道进山就是为了避免被人看到。现在进了山反倒撞上这么一群人,他想到这下行藏难免要泄露了,不由大叫晦气,便问手下被称作智多星的商奇能:“奇能,怎么办?”
此时双方相聚不过三十多步,商奇能仔细看了看对面的人便说:“大哥别慌。我看对面年纪都不大,人也比咱们少。我过去看看,若是有机可乘咱们就作了他。若是不成,咱们走就是。”
胡才连连点头:“就这么办。”
商奇能又说:“大哥你让大伙儿散开些,一会儿我让你们过去的时候立刻围住他们,千万不要让人跑了。”
胡才立刻应了,指挥手下以树林为掩护散开,商奇能则一个人走向刘多宝他们。
刘多宝这边见一个拎着刀的瘦长汉子过来,年龄较大的张兴祖拎着铁叉上前一步便要喝问,那人却抢先开口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张兴祖便答:“我们进山打猎的。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去道观烧香还愿的,因为带的香火钱多,所以带了家伙防身,你们不用怕。”商奇能随口答道,还有意拉了拉肩上的包袱。
刘多宝和张兴祖对视一眼,都听出对方是骗鬼呢。
既然是去道观还愿,又带着许多财货,就该走大路,不该钻林子。
张兴祖立刻喊道:“那好,咱们各走各的。”
这话就是告诉对方不要靠近,但商奇能嘴里说着“好好”,脚下却加快了脚步。
刘多宝见汉子马上就要走到近前,连忙打了个手势。
都不用他说话,几个拿着猎弓一直有意伏低身子的小伙伴立刻隐身在树丛和山石后面作为后手。这还是跟山里的猎户们学来的。
商奇能走到刘多宝他们跟前扫视一眼便看清对方只有八个人,除了两个十七八岁的壮汉其余都不超过十五六的样子,甚至还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他不由心中暗喜,不过地上的三头野猪又让他犯了嘀咕。他便问:“这野猪是你们打的?”
张兴祖见那些人不像是良善之辈,为了让对方不敢觊觎那几头野猪便想要虚张声势。他立刻答道:“是我爹他们打的。刚才见到几头狐狸,他们去看看能不能逮到。”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指了指旁边一个山头,他弟弟张继祖也很配合地展示了一下比小伙伴人数要多的梭镖。
张兴祖本意是让对方以为还有不少大人在附近,不敢打坏主意,但没想到商奇能也很精明,看了一眼两条朝他龇牙的猎犬便心里暗笑起来。
“既然是去逮狐狸,怎么会不带上猎狗?想靠虚张声势吓住劳资,你还嫩点儿!”
他心里就有个数,便开始琢磨如何把这些小毛孩子一网打尽,眼珠一转后装做对野猪感兴趣的样子说:“这野猪不错,卖给我们一头吧。神前正好上供。”
张继祖注意到商奇能眼睛瞟向猎狗,就知道哥哥撒的谎八成是让人家看穿了,连忙抢先拒绝:“不卖!”
“哎?你这小哥为什么不卖?那头大的我出二两银子怎么样?你们就是把猪抬到县城去也卖不了这么多钱,我买了还省了你们的事。”
说着,商奇能还真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子,同时又自顾自朝山沟里喊道:“哥几个,我买了头野猪,你们上来抬着!”
听到商奇能招呼,胡才知道这是动手的信号,当即一挥手便向山坡上走去。他手下强盗也都从树林里出来,竟有十五六人,各个都拿刀持棍。
张继祖眼看对方隐隐要把自己这些人包围住,连忙厉声喝道:“野猪我们不卖。你们不要再靠前,不然恕我们得罪!”
这下就是最迟钝的小伙伴都感到了威胁,除了藏起来的几个人外都举起铁叉和梭标,对准了商奇能。
商奇能见对方竟然不被银子诱惑立刻又生一计。
他收起笑呵呵的嘴脸高声叫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不被把野猪卖给爷爷,爷爷还不买了!”
“现在把猪留下给老子滚!这野猪都是爷爷的了!”
他这么说其实并非想放小伙伴离开,而是想让小伙伴们以为不会有生命危险,把注意的重点转移到如何保住野猪上,给他实施包围的时间。
果然,有两个小伙伴立刻一抖铁叉:“想抢俺们的野猪,问问俺这铁叉答不答应!”
见这些小屁孩果然没有立刻走人的意思,商奇能很为自己的欲擒故纵之计得意一番。
刘多宝此时却看到从树林里出来的那些汉子中有几个人背的包袱竟然是绸缎的。
这个时代谁家奢侈到用绸缎作包袱?你以为你是皇帝吗?
显然这是一帮强盗,在昨晚上抢劫时随手扯了块绸缎把抢来的东西一包就背在身上。
这些强盗刚作了案又是由小路进山,明显是想隐藏踪迹。按理说他们遇到人应该躲着走,现在他们却凑上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意图杀人灭口!
胡才等人听商奇能的叫喊便明白了他的心思,立刻加快脚步。本来双方相距就只有三十多步,转眼之间他们就上了山坡,小伙伴们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但商奇能脸上是个谨慎的人,依然在忽悠:“怎么?还要爷爷动手不成?要是让爷爷动手可难保不要了你们的小命!还不快滚?”
说着,他一挥手里的长刀扫在眼前的一把铁叉和一把梭镖上。
叮当两声,铁叉和梭镖被他荡开,这让他心里又是大喜。
果然是一帮没见过血的雏儿!我说不想取他们性命,他们就不敢先动真格的。待我抢先发难,保准他们还没明白过来就身首异处。
如果这里没有刘多宝,他的判断可能还真是没错。
但刘多宝作为穿越者,虽然眼下只有十岁的外表,两世相加却有四十多年人生阅历,眼见形势危急心里便已经有了决断。
现在的情况是跑肯定不行了,战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十一个人对付十五六人要想打赢,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
打定主意后他把手藏在身后暗暗打了个手势,然后三两步蹦到商奇能面前作出一副极具迷惑性的天真表情。
“竟然敢抢我们的野猪?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师父是谁!”
他只有十岁的外表显得人畜无害,商奇能听他说得好笑,又乐得拖延时间便咧着大嘴笑问:“那你告诉我你师父是谁?”
借着说话的功夫,商奇能把手里刀已经收到最易于发力的位置,只等自己人把这些小毛孩子围定,他就暴起发难。
却听刘多宝大声说道:“我师父可是大大的有名!你可听好了,我师父叫…韦…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