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茂也察觉出了自己刚才那声惊喜有几分不合时宜，脸色五味杂陈：“荆师兄，你还活着……”
他还想再说。
荆永贞一抬手：“不是有宴席吗！带我去长长见识，你天麟阁，能拿出什么体面！”
恩怨纠葛，陈年往事，没人说得清。
但这件事，李华茂记得很清楚，因为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方才在内心深处，真正对师父和大师姐有了芥蒂，以至于多年来，常常消极应对。
一行人，在昂首挺胸、龙行虎步的荆永贞和其余三人带领下，沉默无言地向着凰央城走去。
李华茂不禁回想起，埋葬在记忆深处的，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往。
他在谭成济现在所有的弟子中，排行第二。
早在十年前，谭成济成就内气宗师之前，他就已经是谭成济的弟子。
当时，谭成济共有三个弟子，分别正是荆永贞、游凌薇，还有他。
三人中，大师兄荆永贞为人刚正不阿、正直善良，时常对城内诸多事情看不过眼，出手主持正义。
却也因此，常常打乱师傅的计划和名声，树立了不少仇敌，因此不得师傅喜欢。
而二师姐游凌薇，则因为跟师娘要好，在师父亲生女儿去世后，被师父当成亲生女儿一样，最受师父宠爱。
当年的荆师兄，天赋高绝，俊朗帅气，在整个凰央城一干年轻弟子中，都属人中龙凤。
游凌薇作为荆师兄的师妹，对他自然心有爱慕。
但荆师兄一直醉心武学，为人也不讲通变，屡次拒绝游凌薇的示爱，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游凌薇以难堪！
游凌薇心思极狭窄，在屡次被拒之后，因爱生恨，竟然公然污蔑荆师兄，说他企图强暴自己！
当时荆师兄，正因一件事情，犯了师父的忌讳，被师傅责罚。
游凌薇专挑了这个节骨眼，正是火上浇油！
师父一怒之下，直接废了荆师兄的武功，将他逐出师门！
李华茂想到，当时荆师兄满身是血，眼中仿佛如死灰一般，一寸一寸从门内爬出去的样子，不禁再次陷入沉默。
他一直怀疑，当时师父……根本就是知道师兄是被冤枉的！
只是因为对游凌薇的宠爱，和对师兄的不满，方才明知他是被冤枉的，还是下狠手废了他！
此后，天麟阁莫名其妙地，发展快速起来。
尤其是师傅，功力也是增长快速，没多久，就勘破了内气宗师的关卡，成就宗师，并带领天麟阁，成为凰央城唯一的宗门！
一个废人，在这个遍布危险的世界中，根本就很难活下去！
荆师兄，也早就已经在所有人的记忆中被遗忘！
却没想到，荆师兄，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还成为了内气宗师！
在无声的沉默中，众人一路穿行过凰央城专门经过修整和布置的大道，此时此刻，一系列五彩缤纷的装饰，看在李华茂眼中，显得那么刺眼。
倒是荆永贞不吝自己的注意力，多看了几眼，赞了一句：“不错！”
一路来至天麟阁，荆永贞的三个同伴，却是没有一块儿跟来，说是要进城内看看风景，李华茂只能安排了三个门人弟子，跟着他们一起去。
宴席开席，现场都是气氛古怪。
荆永贞反倒像是主人一样，对着房间内的装潢指指点点。
“别愣着了，饭菜上了就开吃吧，谭阁主，莫不是怕菜里面有毒？这不是你自家的宴席吗？”
谭成济脸色阴晴变幻：“荆……你到底想做什么！”
“吃席啊！”荆永贞神情自然、无比，“开吃开吃！你放心，我若要报仇害你，刚才在城外，直接就带众兄弟拧断了你脖子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一句话，令谭成济吐出一口气。
也是这一句话，令现场气氛倏然就平复下来，缓缓进入了正常的宴席标准。
游凌薇也坐在一边，但始终是汗流浃背，如坐针毡，面如土色。
但很奇怪，荆永贞，就好像看也没看到她一样，甚至完全将她当成空气！
这令她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感觉惴惴不安。
宴席间，觥筹交错，李华茂始终一言不发。
反倒是荆永贞和谭成济，二人之间推杯换盏，聊得极其热络，仿佛好像，当年那血淋淋的惨相从未存在一样！
谭成济，似乎是真信了荆永贞，完全不计较当年之事，直说荆永贞大人有大量！
饭吃到末位。
一个弟子悄然在宴席口上出现一瞬。
谭成济立时心领神会，向李华茂递了个眼色。
李华茂当即借口出去，听那弟子在他耳朵边上耳语两句，神色立时一僵。
当即沉着脸，走回宴席来。
“荆师兄。”
“李师弟有话直说。”
“荆师兄，若你还念几分，你在凰央城长大的情分，还请您收束麾下那三位宗师，莫教他们在城内再行禽兽之事了！”
荆永贞还未说话，谭成济已然脸色一沉：“混账！什么禽兽之事！除魔联盟的上使，怎会做禽兽之事！休要胡言乱语！”
李华茂双拳攥紧，拱手道：“弟子不敢胡言！那三位宗师，在城内奸淫民女！滥杀无辜！如今，已有十几位女子遇害，死无全尸！”
“住口！”
谭成济一拍桌子大怒，荆永贞何敢在这个场合，将这件事情大声讲出来的！
哪怕是真，也得闭嘴！
区区几个民女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安敢得罪除魔联盟的上使！
李华茂低着头一言不发。
却是荆永贞摆摆手：“消消气，谭阁主，何必大动肝火。”
他看着李华茂，眼底渐渐闪过一丝茫然：“李师弟，看到了你，不知为何，我竟感觉万分的熟悉。就好像，有一些我快忘掉的，已经丢掉的东西，又重新看见了一样。”
李华茂沉默。
他年少时，最崇拜荆永贞！
自己的个性，也受荆永贞影响极多，只是因为荆永贞之事，不曾像荆永贞一样锋芒毕露。
而今，学荆永贞的李华茂就在这里，但真正的荆永贞，却好像不在了一样。
谭成济见气氛不佳，当即拱手：“小徒不知礼数，得罪了上使，还望恕罪。区区几个民女，又算得了什么。”
荆永贞却是眼底闪过一丝奇异之色：“是啊，区区几个民女，又算得了什么？”
李华茂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荆永贞。
“不过，李师弟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他抬手轻轻一击，掌力内气倏然透出窗户飞出，向着苍穹飞起！
轰的一声。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谭成济也是脸色沉凝。
这一掌力道击出，毫无疑问，就是内气宗师！
不多时片刻，三个内气宗师倏然出现在宴会厅之外，推门走了进来。
荆永贞朝他们点点头，方才看向众人：“眼下，吃也吃饱，喝也喝足，人也到齐，咱们，该说一说正事了。”
他看向谭成济：“谭阁主刚才说，准备了一份大礼，交给我除魔联盟？”
“正是！听说，除魔联盟最近正在收‘人’，所以，我们特别准备了一批，作为见面礼。”
荆永贞微笑点头：“有心了……那么，劳烦谭阁主遣人，把这批人礼中的女子，全部都挑出来。”
“女子？”
“不错……不止这批人，另外，劳烦谭阁主，令麾下天麟阁的人，将整个凰央城封锁起来，把整个凰央城的所有女子，全都聚拢起来。”
谭成济脸色一僵：“整，整个凰央城？”
“对，整个。”
“不知上使，是要她们……”
荆永贞微微笑着，可笑容却好似恶魔一般：“不知谭阁主，可曾听说过，黄帝御女三千，大日飞升的故事？”
谭成济，和在座诸人，俱都一愣。
“我和这三位兄弟，练得神功，便是创自黄帝御女三千的功法！
“名为《黄帝鼎炉经》！
“只需采阴补阳，吞噬女子生命精华，便可功力增长飞快，步步高升。
“我等兄弟，能如此快进阶内气宗师，全赖此门功法！”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色变。
李华茂更是脱口而出：“魔功！”
“李师弟此言差矣，何为魔？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也，我等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练得，是人功。
“至于魔……宋老魔那样的，才叫魔！”
“狡辩！这就是魔功！”李华茂压着怒意。
“魔功就是魔功吧，魔功能为祸人间，也可斩妖除魔。而且……在座诸位，就没有人想学此神功的？我们除魔联盟内，功法全都是共享的，你们想学，我随时可以教你们啊！”
这话一出，李华茂更是大怒：“谁会要学你的魔功！”
但他扭头一扫，如坠冰窟，却见在座男子，有一小半，眼底全部都冒出意动之色。
李华茂脸色惨然：“荆师兄！你，你怎会变成这副样子！”
荆永贞呵呵笑道：“这还不是要，拜我们亲爱的师父，师妹，还有师娘所赐吗？”
谭成济和游凌薇脸色俱都一变。
荆永贞头偏向一旁的侧厅：“师娘，你在那里，也听了许久了吧？”
他身后，一个内气宗师身形一闪，侧厅大门一开，便已经抓着一个丰腴的美貌熟妇走至荆永贞身侧。
“晓蓉！”
谭成济脸色骤然大怒，却仍然强压着怒气，只是站起：“你们想干什么！”
被捉住的丰腴熟妇，大约有五十岁了，但因为练武，驻颜有术，皮肤身材俱都弹性十足，看起来就跟三十几岁一样。
她看着荆永贞，目中满是惊恐：“你，你……”
但荆永贞看着她的目光，却是狼性毕露：“师娘啊，当初，若不是你那一句‘若他完好，薇儿将来可如何见人？’，师父也不会狠下决心，废我武功，将我逐出师门！
“我有今日，却有八成，都要归功于你啊！”
王晓蓉浑身发颤：“永贞，永贞，我也是，我也是没办法啊！”
却不想，荆永贞突然话锋一转：“但师娘，其实我，根本就没怪过你！”
王晓蓉、谭成济、游凌薇，俱都一愣。
不想接下来，荆永贞竟是讲出了惊世骇俗之语：“我一分都没怪过你！你可知，我之前，为何一直拒绝师妹？只因我心中，早就对你心有所属。奈何受于道德，发乎情，止于礼。”
谭成济老脸瞬息一片血红：“畜生！畜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
荆永贞却是不管不顾，脸上的邪淫之色显露无疑：“而今，我终于是有机会，一亲芳泽。女人如美酒，越老越香醇，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一款了！”
“该死！去死！”
谭成济倏然爆发，心相刹那展开！
但荆永贞身后，也有两人早防备着他，直接一扑上去，心想同时展开，直接撞碎宴会厅墙壁，将之扑了出去！
李华茂脸色骤然就是剧变。
内气宗师的心相大战，一旦展开，就有毁天灭地之威！
若是在城中施展开来，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果不其然，仅仅片刻，大地就传来道道恐怖的裂痕，无数的求饶声、惨叫声立刻响起，只一个瞬间，凰央城内，不知有多少人遭殃惨死！
李华茂死死攥紧拳头：“为什么，为什么！”
但没有人回答他。
荆永贞只是伸手一按，便将想要悄然逃走的游凌薇按在原地，一把拉拽过来！
同时内气迸发，将其他所有人，全部都振飞开去！
游凌薇被他抓在手中，花容失色：“大，大师兄！饶过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听说你后来，很快就找了一个如意郎君了？”
“我，我现在已经跟他合离了！我心中，始终只有大师兄一人。”
“可惜……你长得实在太丑，这双眼睛，我实在不喜欢……”
说罢伸手一推，后面另一个内气宗师，顿时面露邪淫之色，将游凌薇一把搂在怀里。
“他就赏给你们了！”
“老大就是大方！”
“不要！不要！”
外头，心相大战波及无数，却但二打一，加之谭成济，本来就是最差的一心相宗师，所以很快结束战斗。
“可别让他死了！我要他，亲自看着我，跟师娘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