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拧我,疼,”····
你说,微锁着眉心。
那“疼”,一个精圆的半吐,
在舌尖上溜——转。
一双眼也在说话,
睛光里漾起
心泉的秘密。
洒开了
轻纱的网。
“你在哪里?”
“让我们死,”你说。
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外加不知是谁赠送的精致花笺纸,让这首小诗在观感上更上一层楼。
“话说,这里并没有瘦金体吧!”
正当卿隐看着纸上的诗,精神一阵恍惚,逐渐进入发呆状态的时候,一句捎带猥琐的声音打破了他的状态。
“哟呵,这是写什么颜色呢?还别拧我,疼,啧啧。”
“好家伙。”
刚刚探出个脑袋的张超洋的声音吸引了正在看书的卿隐同桌的注意。
“什么?老卿还会写这个,不得了啊!还以为他又在写什么情书呢!”
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卿隐头上的黑线一层层加深。
你俩搁这说相声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子这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搞这些玩意儿。再说,什么叫又在啊,说得他多渣似的。
卿隐在心里不断吐槽,奈何对方势大,他卿某人终究只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这叫什么?
这叫韩信受胯下之辱,越王卧薪尝胆。
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就当卿隐沾沾自喜时,异变陡然再生。卿隐觉得他的精神每天都在饱受折磨,又有哪个漂亮的小姐姐,咳,他卿隐是个正经人,不需要这些。
什么小姐姐?女人只会影响他击,是拔剑的速度。
“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卿隐睁开惺忪的睡眼,面色通红,纵然已睡了个通宵,依旧呈有微醺之态。
“侯,侯爷,您醒了。”
旁边的两个丫鬟立刻凑上前来,伺候换衣。想来是估好了时辰,门外敲门声适时响起。
“侯爷,陛下宣您进宫。”
打着哈欠,卿隐在下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踏着马夫的背登上了车。
侯府门口,忽来一阵冷风,卿隐更是一个机灵,清醒了不少。
这时间接的应是上次吃霸王餐多年之后了,只是为何这么快就已荣华富贵尽加于身了呢?卿隐没空去回忆,因为很快便到了皇宫。
……
“臣参加陛下。”
不知细情的卿隐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却不料对方爽朗地哈哈大笑。
“你我之间,何必多礼,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哈哈,朕这是得了个贤婿那!”
“爱卿一人可抵千军,此次南方之患,若非爱卿朕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晃十数年,卿隐更是功成名就,位极人臣,似乎做到了一个传统士大夫理想中的巅峰,只差……
“……懈怠职责、以权谋私,大不敬宗庙社稷,……,念其昔日功勋,免去死罪,罢其官爵,贬为崖州司户参军,永世不得入京,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着令即日起程。”
管他往日功过是非,一纸诏令便成过往云烟,算不得数了。
随后,死于崖州途中。
卿隐醒了,他觉得他需要安慰,这次收到的伤害比上次还要大。
凭什么,凭什么啊?
“其实,我比较好奇他怎么会陷入此种境遇之中,悟道出家,斩断红尘吗?”
发问的是一个不断打量着卿隐他们教室环境的年轻人,只见他一边问着,一边还不忘这摸摸,那看看,简直是一个好奇宝宝!
“非也,非也,只是这故事老夫似曾相识那!”
一旁表示这都是小场面,不值一提的袁枚笑而不语。
“其实,无论《黄粱记》也好,《南柯记》也罢,他们之所以在梦醒后看淡俗世,只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志不在此,又或者没有真正的追求。”
“怎么没有,加官进爵不算吗?”
“名与利最容易满足,也最难满足。固然不可否认你爱钱,但你必然有着一个跟它相关,又远比它宏大的梦想。”
“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是因为那些阉宦本就没有其他的追求了,了无生趣。况且,他们中的多数本就不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
看着卿隐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对方有些好奇了。
“这么说那小子有自己真正的追求?我咋没看出来。”
“可能是他自己尚未意识到罢了。再说,一个真正对权势执着的人,更不可能是释然悔恨的表现。”
“那是……”
话音未落,卿隐在一旁突然切换成了咬牙切齿的状态。
“凭什么,凭什么,怎么会是我输了呢?再回去,老子要弄死他!”
“弄死谁?”
“不至于,不至于。”
说话的是张超洋和卿隐的同桌。
他俩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单纯是刚刚的事呢,吓得呀纷纷表示不至于。
……
六点,一般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间,直到六点五十五开始吃晚饭。
但因为是刚刚开学到教室,通常这时候老师都不会在教室,而是给时间自习收心。具体情况和是否上课因班级和老师而异。
多数老师会选择让学生自习写作业。毕竟,上课效率很难保证。
这节课是地理课,老班的课,怎么可能会被浪费。
本着废物利用,也可能他自己就无心讲课,在讲了不到一半便应是变成了班会课,又是放视频,又是讲感言的。
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个别几个学生闹过了线,还不知悔改,老班讲得很嗨,比之前讲课时还嗨。
可惜了,这么个人才。
用老班自己的话来说,他在学期刚开始那周作息都没调过来,每天早上上课都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讲了些什么,结果看你们成绩竟然还不错。
凡尔赛,这绝对是凡尔赛!
卿隐直呼内行。
嗯,整个班会下来,基本上就是说了要好好学习,知道奋斗,要树立自己的目标和追求,要用功学习考上好大学,这将决定你的未来。
卿隐听得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气概,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决心。
直到……
食堂里,卿隐舀了第一口汤,慢慢吞入腹中,一脸享受。
虽然吃过饭了,但也不影响他再吃一顿,反正只是喝碗汤,也不吃多。
汤下肚,那几十分钟演讲叠加在卿隐身上的buff渐渐消退。
能够把buff叠加到卿隐这种人身上,足以说明老班的功力深厚了。只是卿隐自诩志不在此,心里也会时不时地忽略身边包括学习的绝大部分事情。
能让他记住的事情很少,每一件都难以忘怀,每一件都会拼尽全力地做,哪怕所有人都反对。
他无所谓,也不在乎。
难得奢侈地慢慢享受了一次晚饭时间,卿隐心满意足地匆匆赶往语文教研组。
晚上第一节是语文课,他得去问任务,顺便拿资料。
走进办公室,就有一个老师上来调侃道。
“卿隐那,这元宵节了,不打算写首诗吗?”
因为卿隐的文采和独特的文风,以及一直以来担任语文课代表,导致他的名字在语文教研组属于人尽皆知的那种。
面对众位老师毫无身份的调侃,卿隐败下阵来,灰溜溜地赶紧实施战略性转移。
走到拐角处,眼前是空旷无人的走廊,从这个方向望向栏杆外,青山薄雾,夜色已然降临。
少许灯火点缀其中,不显突兀,也并不喧宾夺主,自然祥和之意就如同那远处绵延的群峰般,从不以险峻著称。
最重要的是,那一霎那,他仿佛能看到远方的灯火之下,看到一道熟悉的倩影,对他回眸一笑。
卿隐呼吸一滞,心跳都停了半拍。
透过她看去,是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而后一声巨响,声声巨响,满天璀璨烟火,地上是万家同庆,阖家团圆。
那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不,或许它也是个熟悉的世界。
卿隐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消散,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舍不得。但不知何时起,在他心里,早已做好了陪伴一生的准备。
写首诗?
写首诗。
就在这元夕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