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曾经收集过

程汤说了一句不该明面说的话,让汤宗紧张不已,连忙问道,“可曾用过?”

“自然是用过。”程汤看了一眼纪纲,“前朝皇妃有一次感染风寒,她身子骨太弱,吃了多位御医开的药方也未能痊愈,而且越来越差,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万般无奈之下,我便拿出了少许射炮虫毒想试一试,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数日,等药性减弱,再加入几味辅药,先是自己服用,感觉浑身燥热,但没有其他不适,于是让她兑水服下,结果药到病除了,我程汤神医之名也由此传开。”

玄武惊讶,“原来师傅的神医之名还与这射炮虫毒有关?”

程汤道,“正是。”

但汤宗哪里顾得上这些问题,立刻问关键问题,“守常兄,那剩下的射炮虫毒你放在了哪里?”

“此毒太过危险,我在太医院供职时,一直带在身边,后来战事激烈,我匆忙之下,便在生药库的地下藏药室东南角挖了一个洞,就埋在了那里。”

“可有其他人知道?”

“此等剧毒我哪里敢告诉其他人。”

“现在可还在?”

“无人知晓,必然还在,只是十五年了,虫吃鼠咬,应该已经没有药性了。”

汤宗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问道,“守常兄,这射炮虫毒你可知还有哪里有?”

程汤道,“射炮虫生于西域,喜干燥,在江南难以养活,毒液提取也很是麻烦,若问哪里还有,我也说不上来,你须得再细细查访。”

汤宗点头,转头见纪纲依旧盯着程汤,面色不善,便道,“守常兄,纪千户误食此毒,还请想个办法让他尽快痊愈。”

程汤笑道,“他沾染不多,中毒不深,但却不能只管消肿,还须排毒,须吃些去热的草药。”

转头吩咐玄武,“玄武,拿些狗尾草来,多拿一些,让纪千户服用。”

“妈的,你找死!”纪纲一听让他吃狗尾草,觉得程汤是成心的,立刻又火了,抽出绣春刀,指着程汤,“欺人太甚,老子废了你!”

“铛!”

神经紧绷的车在行就像个救火的,赶忙抽出熟铜棍架开刀刃。

玄武也是赶忙起身,挡在程汤身前,“休要伤我师傅!”

“纪纲,放下刀!”汤宗后悔不已,他知晓纪纲记仇,刚来程汤便得罪了他,原本是想化解一下,没想到却弄巧成拙,越来越麻烦了。

唯独程汤气定神闲,一点都不怕,看着纪纲笑道,“你也称我为神医,当知我之医术,若你还是用那光长年纪,不长能耐的刘仁育的法子,怕是还得半个月,你吃了狗尾草,今日就会消肿,吃与不吃,全看你。”

汤宗摆开上司的架势喝道,“纪纲,皇上让你来辅助本官办案,不是让你来闹事的,你若再如此,本官回去就禀明皇上,让你永远也拿不回锦衣卫指挥使的官服!”

纪纲咬牙,瞪着程汤良久,还刀入鞘,气鼓鼓坐下,“我吃!”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这纪纲功夫太强,真要大打出手,怕是没有人能保住程汤的性命。

汤宗瞥瞥程汤,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埋怨,这么多年了,他这性子还是这样,犟的像头驴,看不惯的事情总要说上两句,而且心直口快,别人的事还当回事,自己的事却从不过脑,当初朱棣上位,他是死活不肯事二主,断然离开朝堂,深入民间当了个赤脚大夫。

幸亏他医术高明,当时当的也就是个七品御医,平时朝堂之事也与他无关,不然就凭他这性子,怕是都活不过两天。

不过话说回来,他若不是这个耿直的性子,汤宗也不会和他称为知交。

玄武不情不愿拿来一大堆狗尾草,纪纲拿起就啃,就跟啃萝卜一样,一边啃还一边死死盯着程汤,“要是我这张嘴今日好不了,我饶不了你!”

此时,正好通寥方丈带人送来斋饭,众人谢过,边吃边聊,只有纪纲不吃饭,只吃狗尾草,看的通寥目瞪口呆。

事情暂时稳定下来,汤宗问程汤道,“守常兄,你既然要入佛门,为何不直接剃度?”

程汤道,“无想寺的通寥方丈言我没并没有考虑清楚,不同意我剃度出家,后来在我一再恳求下,才代师赐予我法名通寂,与他同辈,不过依然不给我剃度,只做了个俗家弟子。”

汤宗闻言有些惭愧,“守常兄,今日我本不该叨扰的。”

其实他明白,通寥之所以给程汤取了通寂的法号,意识是程汤是前朝旧臣,却不事现主,虽然皇上现在没说话,但将来可不好说,万一连累了整个无想寺,可就不好了,一个寂字,意思就是让他隐去,最好不要再抛头露面。

同时这也是通寥不给程汤剃度的原因。

程汤却是笑道,“天下虽大,却哪有什么桃园深处?我可从未这般想过,还一直盼望着你我能再相见。”

车在行此时开口,“大人,既然我们见到了神医,那......”

汤宗知道他要提给夫人陈氏看病的事,伸手将他拦住,不让他说下去,转头对程汤道,“我听玄武说,你要去顺天府?”

程汤道,“是呀,那里发生了鼠疫,我得去看看。”

“我听闻北京行在白骨累累,死伤无计,皇上仁德,已经派了五位御医去了,你就不用去了。”汤宗劝道。

“我得去,百姓受苦,我去了能救一个是一个。”程汤看着汤宗,“我是大夫,诊病送药是救人,你是大理寺卿,秉公办案也是救人,都一样。”

“守常兄,你比我还要年长,此去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我怕你顶不住,而且那里实在太危险了。”汤宗再劝。

“正传兄,你是担心玄武吧?”程汤耿直笑道。

这一刻,汤宗突然有些惭愧,他的确是这样想的,这个儿子几乎八年未见,一朝相见,却得知他即将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也有些不忍和担心。

他点点头,“担心他,也担心你。”

玄武此时道,“爹,我要陪师傅去,师傅医术高明,我们肯定没有事的,你放心吧。”

汤宗想了想道,“你要去也可以,不过你须先与我回一趟京师。”

玄武不愿,刚要拒绝,却听汤宗又道,“你娘病了。”

“娘病了?”玄武一呆,“什么病?要不要紧?”

汤宗看了看纪纲,选择略去缘由,“她身体弱,五脏六腑都受了些损伤,大夫说怕是难以再下床了,爹此次来这里也是想带你回去看看他,她思你和老大玄文,日日都要提起你们。”

玄武焦急不已,立刻答应,“好,我跟爹回京城。”而后对程汤道,“师傅,你也与我们一道去吧,看看我娘的病,而后我们一道去顺天府。”

程汤拒绝,“你的医术已是尽够,为师知你孝心焦急,但这症状需得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需轻下针砭汤剂,防止你娘经受不住,可以为师改良的建中汤为主药。”

“是,师傅,你若不愿去,可一定要在此等徒儿回来。”玄武没有强求,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傅曾发誓不再踏入京师。

程汤笑笑,“好。”

又聊一会,眼见天色不早,汤宗起身,与程汤道,“守常兄,玄武的话你当记得,他不回来,你一个人可千万不能去顺天府。”

其实他之所以最后提起夫人陈氏的病,其实就是不愿意让玄武去顺天府,另外也拖住程汤的脚步。

程汤答应,两人拜别。

见汤宗要走,还在吃狗尾草的纪纲立刻道,“等一等,我的嘴还没......”伸手一摸,嘴唇已经消肿,随即摆摆手,“当我没说。”

方丈通寥前来送行,一行人下山,纪纲怕自己嘴上的毒没有除干净,临走又抓了一把狗尾草。

通寥和程汤站在无想寺门口,看着渐渐远去的四人。

“通寂师弟,今日你又入世了。”通寥道。

“方丈师兄,我知晓,明日我便离开。”程汤回道。

通寥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显然是答应了。

汤宗下山,一路不语,今日程汤的话让他忧心忡忡,本是问问是否认识此毒,没想到他还拥有过,这番话只对自己说也就罢了,就怕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他看向前面的纪纲,见他正拿着一捧狗尾草吃个津津有味,心道,“剩下的射炮虫毒必须要找到!”

在山下竹屋休息过一夜,天还未亮,四人便上马回京。

玄武担心母亲,一路在最前头策马疾驰,临到太阳西斜,他们已经距离京师只有三十余里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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